蕭沛語坐在醫院走廊的排椅上,不知是排椅太涼還是身體太冷,她隻感覺整個人都在發抖,手裏的檢查報告就快被她捏碎了,醫生剛才說的那些話還在她的耳際環繞,
“因為你之前有兩次流產,而最近的這一次胎兒已經快五個月了,所以對你身體造成的傷害很大,、………………而且 ,以後你可能會很難再孕。”
蕭沛語低著頭,任由淚水一滴一滴的打在手裏的檢查報告上,報告上的字跡被她的淚水暈開了,如果可以,把那些字都用淚水抹掉,然後她是不是就可以當做自己沒來過醫院,自己還有做母親的機會。
蕭沛語將皺褶潮濕的報告放進包裏,隨口拿出了手機,她望著手機屏幕上的號碼,厲景鎬,我們終是走不到一起了。
對不起,請原諒我自私的決定。
厲景鎬坐在車廂裏一根一根的猛抽著香煙,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如此自殘的抽煙的,那是他們離婚後的一周,他回到家裏才發現,她走了,真的走了。
當時的他以為,即使領了結婚證,他們也隻是鬧鬧情緒,可是看到牆上的結婚照已經被她放在儲存室的時候,在電話裏聽到她說,他們已經離婚了的時候,他才發現,他們分開了。
那夜,他坐在她經常躺著的沙發上,依偎著他們的結婚照,抽了一根又一根,那個時候他什麽都不敢奢望,就想她能出現在他的麵前,皺著鼻子嘮叨他一句,“厲景鎬,給你說了八百遍了,不準抽煙,你天天因為應酬抽了那些二手煙還不夠毒害你的……”
可整整五年,他幻想的那一幕都沒有出現過,直到她再次出現在他的生命裏,那天,她奪走了他指尖的香煙,看他的神情裏寫滿嫌棄,可他心裏在那一瞬間是暖的,那是她離開後第一次有了暖意。
暖暖的,暖的讓他不禁濕了雙眸。
那一天在雨中的重逢,他從未想過,再見到她時,即使是個下雨天,那一刻他感覺到的,是亮了整個星空,他的世界終於春暖花開 ,雨過天晴了。
可那一刻,他的心是痛的,痛恨自己怎麽就丟了她五年。
“哥,我們回去吧。”夏遠最看不下去的就是他這種生不如死的狀態,五年來看的夠心疼的了,本以為他終於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的活著了,可有些事,總是事與願違,有些人,總是留不住,有些情,總是太傷人。
……
凱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看著蕭沛語蜷縮在排椅上像個嬰兒一樣抱緊自己,身為醫生,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可看到蕭沛語這樣 ,他就莫名的想要安慰。
“任何疾病的判決書都不是百分百的,醫學上有太多我們預想不到的奇跡。”凱坐在蕭沛語旁邊的排椅上說道。
蕭沛語這才抬眸,看著凱,她清楚他在安慰她,所以嘴角的笑才那麽的苦澀,“謝謝。”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
蕭沛語準備離開的時候,身後的凱才開口問道,“不打算告訴他嗎?”
蕭沛語的心在那一瞬間一頓,腦海裏出現的畫麵是厲景鎬和卡卡在一起時,眼神裏對卡卡的那種無法言喻的喜愛。
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他都那麽無條件的喜愛,他是個喜歡孩子的人 ,如果……算了吧。
沒有如果比較好。
她現在連 假設如果的勇氣都沒有了。
夜幕降臨,蕭沛語這才發現,她走了接近一天的時間,最後的終點竟是厲景鎬家樓下,她抬頭 望著那扇亮著光的窗戶,淚水模糊了視線,焦距的光點擴散。
她上輩子一定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壞事,所以這輩子老天爺才會這般的懲罰她。
厲景鎬剛從外麵回來,站在客廳裏凝望著牆上掛著的照片,那是兩個月前,他們一起坐在沙灘上聊天時,他偷拍的。
夕陽下,晚風吹拂著她柔順的發,她指著海麵上的小船,笑的那麽好看。
他剛離開的醫院不久,就接到了凱的電話……
那個傻瓜,什麽時候才能懂得,在這個世界上,他最想要的,是她。
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轉身走到矮幾旁拿起手機,看到上麵的顯示,他的心跳驟然加速。
“沛語……”他的聲音又沉又緊,他找了她快一天了,他以為她又逃跑了。
“老公……”耳邊傳來她無助的輕喚,厲景鎬的心疼的都碎了。
“嗯。”他蹙緊眉心,嗓間似乎被一圈發脹的棉花堵得死死的,為了不讓她聽出他的異常,他隻應了她一個字。
蕭沛語站在夜色中,無助的背影顯得那麽孤獨,她啞著聲音,說出心裏最想說的三個字,“我想你。”
我想你。
是的,從他們離婚的哪一天開始,她一個人走在陌生城市的人行道上 ,她一個人坐在情侶餐廳裏,她一個人躺在醫院的病**,她一個人煮了兩碗麵……
那個時候的她 ,都想不顧一切,放下一切,給他打一個電話,說一句,“怎麽辦?厲景鎬,我想你了,想的快要死掉了,”
想跑到他的麵前說,厲景鎬,我們不離婚了,好不好?
想挽著他的胳膊,邊走邊說,我以後再也不自己一個人散步了。
想看著看生著氣端走她麵前吃剩下的食物,然後自己低頭大口大口的吃著,嘴裏還不停的嘮叨著,浪費食物是可恥的,可看的眼神裏卻是滿滿的溺寵。
想他能坐在病床前,心疼的撫摸著她被冰冷的針紮腫的手背,心疼的問,還疼嗎?
想他將碗裏的荷包蛋夾到她的碗裏,然後笑著說,我更喜歡有肉感的女人。
……
可這一切,終是奢望,隻供於想象。
她怎知道,他有何嚐不是呢。
“你在哪兒?”厲景鎬提著心問,他想知道答案,卻又害怕答案。
因為如果她走了,他真的害怕再也找不到她。
“你家樓下。”蕭沛語如實回答,因為此刻,她就想任性的見見他,哪怕多看一眼都好。
“等我。”
……
厲景鎬衝下樓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蕭沛語站在那裏對著他笑,用她自認為最好看最美的弧度,笑對著他。
傻瓜,笑的一點兒都不好看,他的心都看疼了,以前一直以為,隻要她笑著,就是幸福的,可此時此刻,他一點都不想讓她笑,一點兒都不想看到她的笑。
即使笑的再好看,都是苦澀的,苦的他難受至極。
“老公-----”兩人的距離相差頂多有五米,她卻用了很大的聲音對他喊話。
整個稱呼怎麽如此動聽呢?厲景鎬在心裏暗誓,蕭沛語,你要這樣喊我一輩子。
厲景鎬將兩端的嘴角上翹,“幹嘛?”用很大的聲音問她。
“我們約會吧。”
厲景鎬上前幾步抱緊了她,在她的耳邊輕喚一聲 ,“老婆。”
“嗯。”
“我們約好,一起變成老公公、老婆婆,好不好?”
厲景鎬感覺到懷裏的蕭沛語身體瞬間有明顯的僵硬,看來她選擇的還是逃避。
“答應我。”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溫柔的手掌輕撫著她瘦弱的後背,似是在給她加油打氣。
蕭沛語在他的懷裏掙紮了一下,推開他,扭頭躲開了他的凝視,回避了他的問題,“我餓了,你請我吃飯吧。”
厲景鎬板正她的身子,雙手扣在她瘦小的肩上,逼著她和自己相視,“我煮給你吃。”
蕭沛語的眼神還在躲避,她勉強的擠出一抹笑意,“太麻煩了,還是出去吃吧,還有,你能不能別這樣看我,就好像你非我不可似的,我很多情的,會誤會的。”
蕭沛語本以為這樣對化解一下此刻兩人之間的莫名曖---昧,她是真真的沒有想到,厲景鎬竟回了她這麽一句。
“蕭沛語,我真的非你不可,所以,你別離開我了,好不好?”他專注而又深情的凝望著她,專情的眸子裏似有似無的夾雜著對她的乞求。
她再也躲避了他的問題,仰頭看著連一顆星星都沒有的夜空,“厲景鎬,今天晚上為什麽沒有星星,我想看星星。”
厲景鎬苦澀一笑,抬頭無奈而又寵溺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傻瓜。”她以為他不知道,她仰頭是因為想要逼著自己收回在眼眶打轉的淚水嗎?
他隻是在心疼她的故作堅強,多想她能如從前那樣,因為一點委屈的小事,就撲到她的懷裏,哭的歇斯底裏,稀裏嘩啦。
回不去的是時間和那個曾經的她。
他們是兩條直線,曾在某一點,他們相遇過,本以為會有段美好的人生,但孰不知,就在這一點之後,一次轉身,他們就那樣永遠錯過了……
今後,就讓他默默的真心為她,一切在不言中……
蕭沛語,我是真的想要讓你知道,我愛你,從來都不隻是說說而已。
“想吃什麽?”厲景鎬站在沙發前問撅著小嘴一臉不悅的蕭沛語,她好不淑女的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都懶得看他。
“我就想出去吃,我不要吃你做的,我想吃辣的,超辣的,麻辣幹鍋,香辣蝦,辣子雞,辣炒魷魚,爽辣辣牛肉,還有麻辣燙。”她委屈的像個小孩,就好像一位家長不給吃零食就絕食的孩子。
辣的,是離婚後他才發現,家裏冰箱裏有那麽多辣的食物,他不吃辣,所有,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從來沒有辣味的食物,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她喜歡辣口味的飯菜。
相處五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老婆,喜歡吃辣,他還真夠混蛋的。
厲景鎬坐在她的身旁,雙手捧著她因為發脾氣而微紅的小臉,讓她和他對視,他嘴角微翹之後,唇落在她的唇上,若有若無的吸了一口,在蕭沛語還眨巴著眼睛,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的時候,已經唇分。
他淡笑著說道,“好,去吃辣的,超辣的。”他溫潤的都不像他了,看她的眼神那麽暖,似乎暖的背後隱藏著什麽,可他隱藏的真的很隱蔽,以至於她很難看的懂。
那段時間,蕭浩煜告訴過他,因為他們離婚後,蕭沛語瘋狂的吃辣,那個時候她就是想讓自己知道,沒有了厲景鎬就可以為所欲為的吃自己喜歡的辣,可每次吃著吃著她都哭的一塌糊塗。
後來,每次她想他的時候,選擇吃辣,夢到他的時候,第二天吃辣,觸景生情的時候,還是吃辣。
最後,她胃出血了,醫生給她下了最後的通緝令,再也碰不了辣了。
誰知道那個時候的她,辣的是胃,痛的是心,其實她寧願一輩子都不吃辣,也想換厲景鎬的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