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這趟密室玩得就很明白了。許婧和梁瑞兩個人衝在前麵，一個負責研究機關，一個負責記筆記，好好一趟恐怖密室被他們玩得像外資調研本地工廠，啥都要琢磨一陣。

衛茹看出來他倆靠不住了，徐瑉膽子又小，不得已跟何易暫時和解，把這個寬身板的大個子抓過來當盾牌，不管去哪兒都躲在他後麵。

人家雖然是賣沉浸式體驗的密室，劇情卻不隨便，一環套一環，收集完所有線索，最後真相是上古惡靈複蘇吃人，又蠱惑了旅館老板，故意把三零三和三零五的門牌調換，吸引調查員喂養惡靈。

當然，這個真相是許婧和梁瑞一邊調研一邊順手解開的。

場景除了複古的旅館還有惡靈的祭壇，以及徹底被惡靈吞噬的異空間。

從旅館跌入祭壇之前，發狂的服務生追著所有人滿樓層跑，最後把大家逼入梁瑞發現的那個有翻轉個隔板的衣櫃裏。

服務生在外麵瘋狂砸著衣櫃門，徐瑉快把衛茹衣服的下擺抓爛了，衛茹拖著何易把人按在衣櫃門上，做一根人肉門檔，抵住外麵服務生的進攻，其他人都快瘋了的同時許婧還在拿著手機記錄她和梁瑞討論的要點。

兩個多小時的體驗，許婧很滿意，梁瑞也很滿意。

離場的時候工作人員看他們的表情有些微妙，梁瑞沒察覺，很熱情地抓著人家一通誇讚他們機關做得好，各種燈光聲效調度和配合也非常成熟。

他可不知道密室全區域都是有監控的，監控後麵的工作人員看到他每發現一個機關都想上手拆的樣子有多心驚肉跳。

密室之後許婧又開了兩次主創會，在互動設計和遊戲設計方麵做了比較大的修改，同時聽取了演員們的意見，在排練過程中一遍一遍嚐試得到最佳效果。

梁瑞在許婧忙於和演員們排練的時候，逐漸負擔了一部分舞台監督的工作，其實也就是何易那個畫室、現在成為他們所有人工作室的管理員。

除了他自己最想做的機關妖怪在穩步製作之外，還有大量小型機關道具需要製作；

衛茹在多次和他討論角色造型設計最終拍板之後就忙於做角色戲服，偶爾壓力過大或者設計呈現不好要重改，就把火氣全部發泄在何易身上，美其名曰督促他工作，梁瑞得攔著不讓這個督促太過火；

何易的場景設計磨磨蹭蹭，在衛茹的鞭子和梁瑞的糖果之下逐漸放棄了所謂藝術家的堅持，因為衛茹逼他每天都要弄點新東西出來，就算明天全部推翻也要有新東西，在這種破罐破摔先做了再說的心態下，何易用龐大的數量終於攢出了幾個他自己和其他人都比較滿意的設計，基本確定了“從現實世界到山海經世界是一個從西方極簡設計到中式傳統設計”的思路，把設計風格看作一個坐標，開頭和**、極簡到極繁分別在最左和最右兩端，何易隻需要判斷劇情節點對應這個坐標的哪個位置，然後以相應的風格比重進行融合創造。

這種規範化模式化的設計流程讓何易很不適應，但是他再不適應也有衛茹在後麵逼進度，於是漸漸地，何易的心態發生改變，他心裏那個從小被驕縱著的“人淡如菊”的藝術家的部分退到了二線，重新塑造出了一個麻木的、疲憊的、猙獰的但是終於有了點活人的煙火氣的“打工人”的部分。

藝術家可以隻在他想畫的時候畫，而打工人，老板讓你什麽時候出成果就要什麽時候出成果。

這算不算泯滅了藝術家的靈氣呢？見仁見智吧。畢竟何易做“藝術家”的時候也沒畫過什麽東西。

工作室裏最穩定的就是徐瑉，她從一開始就有無限的想法和設計想要實踐，她是所有人當中最有工作動力而且設計水平最高的一個，許婧一直很放心她。徐瑉的設計方案也是最快敲定下來的人，已經開始跟殷筱曉聯係，請她幫忙找燈具租賃公司洽談合作。

音效方麵許婧從一開始就跟徐瑉提過，因為預算有限，要求使用已經進入公共版權的現成音樂，中國風，給的參考是在香港電影裏大放異彩的《小刀會序曲》，然後在後期增加動作音效和效果音效。

這對徐瑉來說幾乎是沒有難度的，使用現成音樂隻要卡好關鍵節點，包容度其實相當大，而且這個工作也不急，先選曲，後麵等演員排練穩定後可以慢慢調整。

徐瑉在早前的狂卷之後反而現在輕鬆起來，因為許婧是個好老板，不會在你工作完成之後看不得你清閑讓你沒事找事地不斷重改方案。

不過因為徐瑉是個老好人，不喜歡看著其他人忙得亂轉自己什麽都不做，於是就去幫助何易。徐瑉嘴沒有衛茹那麽毒，她給何易的更多是鼓勵性的交流，不斷告訴他這個設計和她的燈光結合起來會有多棒的效果，那個設計在她考慮燈光的時候給了她很大的啟發。

可以說何易沒被衛茹逼到萬念俱灰徹底放棄做藝術家，徐瑉和梁瑞都是大功臣。

“何易，”有天晚上加班做衣服，衛茹忽然說，“等這些結束了，你高低得給我們磕一個，誰家同事手把手哄著教著你幹活啊，你真的運氣太好了。”

何易當時累得兩眼發麻，他草圖和概念圖已經畫完了，送交許婧獲批後開始繪製製作圖，跟著網課學建模，徐瑉幫他一起，要盡快出模型然後投入實景製作和搭建。

許婧那邊進展也很順利，她和龐振的劇組輪流去兒藝實地彩排，其餘時間都在星匯的大平台上排練。

許婧不是那種逼演員逼得很緊的導演，但是她很明確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她會像調試一台機器一樣反複調試演員，直到他們能達到自己的要求，然後別的她就不怎麽在意了。

衛茹和梁瑞第一次帶戲服來給演員們試穿的時候大家都很興奮。

戲服並不精美，乍一看像是幼兒園小朋友隨手亂塗亂畫做出來的手工，但是衛茹特意保留了手工的那種粗糙感，並且進行了提煉和設計，使得整套戲服在粗糙中又體現出了一種強烈的、統一的風格化，有一種“把孩子隨手的塗鴉做成實物”的驚喜感。

當時是在兒藝劇場，演員們換好戲服後馬上開始在舞台上對起戲來，感覺非常新奇，玩鬧的同時也在盡快適應穿著戲服演戲的感覺。

許婧和衛茹坐在小劇場觀眾席中間的位置，看著台上的表演，嚐試想象裝台之後，一切都準備完畢，何易設計的怪誕奇趣的世界被完整呈現，梁瑞製作的機關妖怪在**時給觀眾驚喜，徐瑉的燈光和音樂始終帶動著情節的情緒，演員穿著衛茹的戲服表演許婧想要的效果。

“真好啊……”就連衛茹這麽大大咧咧的人，看到自己努力工作的成果都忍不住歎息。

她轉頭問許婧：“童願那邊什麽時候走審核流程。”

“這周四，”許婧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舞台，“放心吧，我們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