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想法很膈應人但是很大概率就是真的。
殷筱曉是當麵聽過方家俊怎麽陰陽怪氣怎麽扮乖的,想到這種人被身處的體製照顧得如此好,題材、渠道、兜底都安排好了,被保護得滴水不漏,甚至不用怎麽擔心盈利問題,殷筱曉就非常不爽。
她推了一把許婧:“你要不把山海經弄回來吧,搞個續集穩賺不賠。”
許婧笑了:“你想我跟他比啊?沒必要,他歸他咱們歸咱們,他好跟咱們沒關係。”
殷筱曉其實知道是這個道理,就是心裏氣不過,堅定地希望方家俊人品爆炸倒個大黴。
許婧年前就已經決定好了,山海經她是不會再從龐振那邊要回來了,整個兒童劇的品類她暫時也不會再碰。童願現在轉做發行,兒童劇畢竟是小賽道,他們有山海經這一個項目,如果龐振不掉鏈子,其實是能運營很久,發展出一個比較長線的係列的。兒童劇有山海經打底,許婧是可以比較放心地去開發新領域,所以她打算進入主流,做正劇。
之前做山海經的時候,策劃劇本都是許婧一個人來,畢竟那時候本來就沒人又沒錢,純屬趕鴨子上架。現在許婧這邊人雖然不多但配置是齊全的,選題這個事情就要仔細考慮,還有要在哪個戲院上戲,不做兒童劇之後兒藝的場子肯定沒法用了,她們還要找新的合作夥伴。
一切重頭來,要忙的事情其實很多。
許婧也在考慮是寫新劇本還是排經典劇本。
新劇本自由度大但是風險偏高,正劇沒有兒童劇那麽固定的受眾群體,新劇本想要吸引觀眾進劇場需要非常明確和強烈的標簽,他們必須明確自己的目標群體。
經典劇本的受眾範圍就比較寬泛,但是因為相同的故事被演繹過太多遍了,不管是最經典的版本還是各種先鋒的實驗的版本,想要再創新吸引觀眾,難度也會很大。
殷筱曉把本地劇場都對接上了,基本上都是對許婧敞開懷抱的,但是其中的中大型劇場有一個問題:他們不像兒藝有那麽大缺口,本地劇團再不濟也是能湊一桌來競爭的,他們需要許婧的戲能保證一定上座率,所以要提前在創作過程中就介入,許婧的策劃、劇本、設計團隊的方案都要提前你給他們看過,他們拍板才能通過。
這種程度的審核從劇場的角度其實無可厚非,但是對於進軍主流的第一步來說,從創作階段就被幹涉對許婧是很不利的。她不能保證劇場的審核不會像楊東健那樣無理取鬧;許婧知道這種胡亂審核在創作行業是相當普遍的;也不能保證劇場審核的標準就一定能從市場獲得正向反饋。這點連劇場自己都不能保證。但是如果完全聽劇場的,劇場一手把關的戲出來有任何表現不佳,對劇場可能隻是一次失敗的投資,對許婧就是相當沉重的打擊和災難。
許婧自己是很不願意走到這一步的。
那麽排除這些主流劇院,剩下的就是分散在大學城、藝術產業園區之類地方的實驗劇場。
這些地方要求倒是不高,別說創作階段審核,排完不用審,都可以直接上,而且觀眾群體也很明確,就是年輕人,文藝青年,許婧如果寫原創劇本可以很清晰地觀察到這類群體的需求。
但是這裏也有很難忽視的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實驗劇場觀眾容量小,票價便宜,盈利就少,那麽相對她們的製作成本也要跟著降低;同時實驗劇場很難說名正言順,有些甚至是業餘社團裏有個比較有錢又勇敢追夢的愛好者自己出錢租的場地,影響力相對較小,以許婧現在目標來說也不適合把這些地方當作第一戰的主戰場。
這些都是客觀存在的問題,前期調研就是需要把所有選項的利弊都查清楚,然後進行比較選擇。
許婧和殷筱曉顧琦開了整天的會也不禁感慨,有時候沒得選反而是比較輕鬆的路。
許婧仗著自己全流程手速快,決定兩邊都試試,寫一個微創新的經典劇本的策劃,把曹禺《日出》的背景搬到現代,角色設定統統調整到現代,陳白露從交際花大小姐改為在現代都市中打拚多年搖擺迷茫的都市女青年,小東西從被流氓欺淩買賣的孤女改成廠妹,整個故事從那個光怪陸離的民國搬到同樣充斥著各種階層各種身份的現代都市。
給主流劇場的那版故事對原劇本改動較少,基本就是時代背景換一換,舊社會比較殘忍的情節酌情刪改,整體趨向於保守。原劇本本身批判的內容放在現代也可以契合,所以創作難度不大。
給實驗劇場的版本就更加激進一點,悲觀一點,做成一種寓言故事,把殘酷的部分放大,增加更多具有現代意識的思考,同時考慮在舞美方麵設計得更加抽象。
兩個策劃做完之後許婧拿給龐振看過,龐振覺得沒什麽問題,就發出去了。
實驗劇場那邊意料之內很快拍板沒問題,一點意見都沒有;主流劇場那邊大部分都認可了這個選題,但是也都發來了修改意見,讓許婧意外的是他們大部分都建議許婧增加劇本中男女的情感衝突,簡單說就是再多加點狗血。
許婧還以為他們對這種經典劇本會比較嚴謹和保守,後來根據顧琦的分析可能是因為她“女導演”的身份讓劇場有了一些預設,希望她討論都市青年的婚戀問題。
許婧去溝通,詳細闡述了自己的創作理念,想要表達的主要內容,劇場方麵態度也很好,都是嗯嗯嗯支持導演的藝術創作,隻要在無傷大雅的地方添一點他們的需求就可以了。
許婧有一點無語,這還隻是大綱,按照劇場這種介入程度,許婧忽然想到一個詞,叫積重難返。
那麽就選實驗劇場?
許婧仍在猶豫。
沒想到最後的突破口是一個完全意料不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