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竹瑤很聰明,一點就通。

“你一直以為是我跟爺爺說的,你覺得我是爺爺放在你身邊的眼線,一直在監視你。”

周晏殊沉默亦是默認了。

溫竹瑤忍不住笑了一聲,笑容滿含嘲弄,“我想過無數次你為什麽討厭我,唯獨沒有想過這個。”

周晏殊漆黑的眼底閃過一絲歉意,但嘴硬的說不出道歉的話語。

“現在我知道了,不是你。”

“當然不是我。”

溫竹瑤直接否認了,清冷的聲音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周晏殊,你就是一個混蛋。”

話畢,她起身就往外走。

周晏殊起身抓住她的手腕。

溫竹瑤奮力甩開他的手,黑白分明的瞳仁沒有任何溫度的凝望他,紅唇溢出冰冷的字眼,“別碰我。”

她轉身幾乎是一路跑出去的。

周晏殊雙手插在口袋裏,看著她越跑越遠的背影,忍不住深深呼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去。

但胸腔依然被什麽堵著,很不舒服。

溫竹瑤沒有回陸家,也沒有去找許自清,而是讓眠眠送自己去了墓園。

林森安靜的墓園沒有什麽人,夕陽的光落在冰冷的墓碑上也沒有任何的溫度可言。

溫竹瑤站在墓碑前,看著少年年輕稚嫩的臉龐,目光裏都是清澈和明亮。

“阿川,我已經回到了我親生父母身邊,他們都對我很好,但是溫睿和吳素雲他們還是不願意放過我。”

她露出苦澀的笑容,“阿川,我今天才知道周晏殊為什麽會突然討厭我,明明之前他對我也很好的。”

那時候她的課業不好,周爺爺讓他幫自己補習,他嘴上嫌棄她笨,卻還是很耐心的教她,一直說到她明白為止。

她在學校被男生騷擾,是他折斷了對方的手,讓對方不敢再來騷擾自己。

磅礴大雨的夜晚,司機忘記來接她,也是周晏殊親自開車過來接她,下車撐傘來接她,傘都傾向她這邊,而他自己濕透了大半個身子,回去就感冒發燒了。

畢業的時候有人抄襲她的畢業論文,還反咬一口說她抄襲,最後也是周晏殊出麵找到校長,為她證明,她的論文是在他的指導下一字一字寫出來了,甚至還拿出了她丟掉的草稿紙。

她一直以為他討厭自己是因為莊文文撞了自己,是爺爺逼著他娶自己,原來都不是。

僅僅是因為他以為自己是爺爺的眼線,多可笑啊。

“阿川,你會不會覺得現在的一切都是我的報應。”溫竹瑤緩慢的蹲下身子,與他的眸光平視,“當年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你的……”

所以她遭到報應了,永遠都不可能得到幸福。

少年依然靜靜地望著她,眸光溫柔,沒有半點怨憎。

金烏西墜,倦鳥歸林,天色一點點的暗淡下去,溫竹瑤依然蹲在原地沒有任何動靜。

直到一道黑色的身影拾階而上,走到她的身邊。

厚重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她這才回過神來,有些訝異,“商羽哥……”

陸商羽低沉的嗓音道:“下午的事我聽說了,你不接電話,我隻打電話問眠眠的。”

周晏殊雖然下了死命令,不準外泄這件事,但陸商羽還是收到了風聲。

“你沒事吧?”

溫竹瑤輕輕地搖頭,要站起來的時候,雙腿都麻了,又要蹲下去。

陸商羽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將她穩穩地扶住,“小心。”

突如其來的身體接觸讓她的身子一僵,抿著唇瓣沒說話。

昏暗不明的燈光下,陸商羽低眸盯著她,“瑤瑤,你在躲我。”

溫竹瑤心頭一緊,下意識的否認,“我沒有,商羽哥你誤會了。”

陸商羽不相信她的話,“最近你早出晚歸,故意避開我,我不是傻子能感受得到。”

溫竹瑤緊咬著紅唇,愧疚的擠出一句話,“對不起。”

陸商羽沒有生氣,反而問她:“為什麽要道歉?”

溫竹瑤抬眸看他,沒有說話。

“因為爸跟你說希望你嫁給我讓你覺得討厭我?還是我給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討厭你,商羽哥。”溫竹瑤急忙解釋,“我隻是覺得……覺得……”

“覺得尷尬和別扭,而不是討厭我對嗎?”陸商羽幫她說了出來。

溫竹瑤輕輕點頭,“商羽哥,你對我很好,但我一直把你當做親大哥,我……”

“我明白。”陸商羽很體貼沒有叫她為難,“你不喜歡我,不想嫁給我,但又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我。”

溫竹瑤還是點頭。

“其實你不用覺得尷尬和別扭,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陸商羽溫熱的大掌落在她的頭頂上,“你把我當大哥,我就會像照顧妹妹一樣照顧你,你要是願意嫁給我,我也會像對待妻子一樣對你很好,很好的。”

他連續用了兩個很好。

溫竹瑤怔愣,清澈的眼眸裏光忽閃忽閃,像是天上的星辰。

“商羽哥,你喜歡我嗎?”

陸商羽鷹隼般的眸子裏迅速劃過什麽,不答反問,“那你還喜歡周晏殊嗎?”

溫竹瑤搖頭,“我早就不喜歡他了,也不想喜歡任何人了。我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我現在最大的夢想就是幫爸爸分擔,有時間就多陪陪媽媽。”

“所以你看我喜不喜歡你根本就不重要,對不對?”陸商羽薄情的唇漾起淡淡的笑容,“不要想那麽多,不管你做什麽樣的決定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

溫竹瑤點頭,好像是這樣。

“現在好點了嗎?”陸商羽關心地問,“好點了我們就回去,別讓爸擔心。”

溫竹瑤感覺腿沒有那麽麻了,跟著陸商羽離開。

拾階而下的時候經過上次摔倒的地上,後脊骨漫上一層寒意。

那天晚上太黑了,她什麽都沒看清楚,但真真切切的感覺到後麵有一雙手把自己推下去的。

這件事她沒有告訴過,也想不到究竟是誰幹的。

之後流產生命垂危,好不容易活下來就是跟周晏殊離婚,一直就沒有再追查這件事了。

過去這麽久,隻怕也查不到什麽線索了。

回到陸家,陸既堂坐在沙發上,臉色不太好,而許自清也坐在旁邊,一看到溫竹瑤,焦急擔心的眼眸瞬間生出無限的心疼。

溫竹瑤有些驚訝的叫了一聲,“媽……”

陸商羽直接問,“爸,出什麽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