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他的話,燒得意識模糊的溫竹瑤緩慢的張開了嘴。
周妄將退燒藥塞進她的嘴裏,又將杯子抵在她的唇邊喂了幾口水,小心翼翼將她的頭放在了柔軟的枕頭上。
漆黑的眸子裏似乎劃過一抹失望,“你倒是一點機會都不給。”
輕歎一口氣,她被汗濕貼在肌膚上的劉海撥開露出眉眼,撕開退燒貼貼在了她的額頭上。
大約是退燒貼的冰涼讓她感覺到了幾分舒服,緊緊皺著的黛眉漸漸的鬆開,神色也沒有那麽難受了。
周妄在床邊坐下,漆黑的眼眸始終盯著她看,仿佛怎麽都看不夠。
溫竹瑤不知道是不是做夢了,雙手忽然攥住了被子,燒得起皮的唇瓣翕動,“爺爺……爺爺……阿晏……”
她的聲音很小,一開始周妄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麽,彎腰俯身湊近時聽到她喊了一聲“阿晏”,俊美的臉上頓時湧上了無限的寒意,連眼神都變得銳利。
溫竹瑤緩慢的睜開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眼睛裏忽然湧出豆大的淚珠,順著眼角流淌,無聲的濕潤了枕頭。
周妄沒有說話,伸手幫她擦拭掉眼角的淚水。
“阿晏……”她抿唇,聲音細若蚊音又滿載著委屈,“爺爺沒了……爺爺走了……”
“我不是周晏殊。”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回肚子裏了。
她發高燒燒糊塗了,把自己認成了那個廢物,就算解釋了她也不會懂。
修長如玉竹般的手指再次抹去她眼角滲出的淚珠,低聲“嗯”了一聲。
溫竹瑤聽到他的話,哭的更凶了,“沒有爺爺了……再也沒有爺爺疼我們了……”
周妄對於周家的人沒有什麽感情,老爺子去世他心裏也是毫無波瀾,可眼下看著她哭成了個淚人,像是個沒有人要的小可憐,心卻像是被人狠狠揪起,心疼的要命。
“沒有爺爺還有我。”他薄唇輕啟,一貫冷冽的聲音此刻無比的溫柔繾綣,“我會疼你。”
溫竹瑤像是沒聽見他的話,沾著淚珠的眼睫毛顫抖著落下,眼淚無聲無息的往下掉,很快枕頭就濕了一大塊。
周妄見她哭個不停,無奈的輕歎了一口氣,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別哭了,隻要你不哭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如果你真的很想見他的話,也可以。
溫竹瑤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閉著眼睛哭了好一會,似乎是累了沉沉的睡過去了。
一個小時後,周妄給她測體溫,已經退到38.5°,但還是在燒。
他起身去浴室擰了一條濕毛巾回來給她擦拭臉上,脖子上的汗水,又將她緊攥著被子的手掰開,溫柔的擦拭著掌心。
溫竹瑤被驚醒了,睜開眼睛望著他,瞳孔裏布著紅色的血絲,眼神滿載著迷惘。
“你發燒了。”周妄開口解釋,“喂你吃了退燒藥,現在還在燒。”
溫竹瑤沒有說話,眸光怔怔的盯著他看,似乎在想什麽。
周妄放下毛巾,劍眉微挑,“怎麽了?”
她眨了眨眼睛,幹澀的聲音緩慢的響起,“你、又救了我。”
他怔住,一時間沒有說話。
“為什麽每一次都是你……”溫竹瑤看著他,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每一次我都覺得自己要死的時候,你都會來救我……”
周妄深幽的眸子一閃而過什麽,喉嚨像是被什麽掐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被溫祈安扔進湖裏是你來救我的,我被尤婉玉弄傷也是你送我去醫院,今天我發高燒還是你……”
溫竹瑤望著他,心湖翻騰的厲害,沙啞著聲音緩緩道:“你好像知道我快不能活,總會來找我,總會來救我……”
周妄感覺自己的胸口被什麽壓住了,什麽都說不出來,甚至快不能暢快的呼吸了。
跳下湖救她的人不是自己,送她去醫院的人也不是自己,她心裏感激在意的那個人,從始至終都不是自己。
溫竹瑤主動拉起他冰冷的手貼在自己滾燙的臉頰上,閉上眼睛喃喃道:“謝謝你,謝謝你救我,謝謝你總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在我身邊。”
周妄薄唇緊抿成沒有情感的直線,雖然沒有甩開她的手,但也沒有開口說話,幽深的眸子閃過刺痛。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她嘴裏說的那個人是自己!
如果可以,每次救她的人是自己,那該有多好。
溫竹瑤抱著他的手貼著自己的臉頰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周妄隻覺後腦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棍,頭疼欲裂,臉頰上很快就浮上細細密密的汗珠,連同呼吸都變得緊促。
他彎下身子,單手撐在**,抬眸看了一眼在夢鄉裏的溫竹瑤,喉結滾動,聲音從喉骨裏擠出來的,“滾回去……你不配見到她!”
“唔。”頭越來越疼,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要將他從這副肉體裏硬生生的拽出去。
可是他不想走,不想離開。
布滿紅絲的黑眸戀戀不舍的望向溫竹瑤……
不想讓他看到她,更不想自己看不見她。
可是頭真的太痛了,痛到受不了,想要站起來整個人卻搖搖晃晃,不受控製“嘭”的一聲狠狠摔在地板上,眼前的場景也逐漸變得模糊,最後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裏。
窗外風雨交加,疾風驟雨狠狠拍打著玻璃窗,而室內一片靜謐。
一個人躺在**,一個人倒在地上,氣氛難得的靜謐與融洽,卻又顯得易碎與淒美。
*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竹瑤被渴醒了,慢悠悠的睜開了眼睛,側頭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神情一驚,“周妄,周妄……”
她掀開被子下床,拚命的搖晃著他的手臂,黑白分明的瞳仁裏流淌著緊張和擔憂。
“周妄,你怎麽了?周妄……”
大概是她焦急擔憂的聲音叫醒了男人,濃密如扇的睫毛輕顫了一下,緩慢的睜開……
溫竹瑤看到他睜開眼睛,猛地鬆了一口氣,“周妄……你醒了。”
男人側頭看向她,又看了看天花板,神情有些茫然。
“你怎麽睡在地上,嚇死我了。”溫竹瑤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不燙,沒有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