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看一眼他的左手就什麽都清楚了。

周晏殊插在口袋裏的手攥緊鬆開，再次攥緊，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拿給她看。

更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解釋這一切，因為連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溫竹瑤黑白分明的瞳仁裏滿載著請求，緋唇輕抿就要開口時，手機忽然響起。

她斂眸，定了定心神，拿起手機接聽，臉色倏然變了，“好，我現在立刻回來。”

話畢掛斷電話，抬眸又看了一眼周晏殊，什麽都沒有說轉身就闊步離開。

周晏殊看著她急匆匆離開的背影，眸光明暗交雜，藏在口袋裏的手拿出來，食指上有一道細小的傷口，已經開始慢慢結痂了。

心裏的傷卻一直在撕裂，在流血。

*

陸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溫竹瑤坐在辦公桌前，神色凝重，“事故的事情不是已經弄清楚了，輿論也壓下來了，銀行為什麽還卡著貸款不放？”

陸商羽臉色也很不好，“爸已經打過電話了，但對方不肯見麵，說我們的流動資金有問題，不肯放貸款，除非是有其他公司為我們做擔保！”

這麽大一筆貸款，做擔保是需要承擔風險的，放眼整個江城能為他們做擔保的公司寥寥無幾。

“政府那邊怎麽說？”溫竹瑤問。

陸商羽搖了搖頭，“讓我們自己想辦法，他們不會出麵給我們做擔保。”

“因為事故的原因，工地進度已經耽擱了，貸款要是下不來就要麵臨停工的危險，到時候損失會更大。”

陸商羽何嚐不知道一旦停工損失會更大，“我會想辦法，看有沒有人幫我們做擔保。”

溫竹瑤思忖，“公司其他項目有沒有資金暫時抽調出來？”

陸商羽搖頭，“公司目前正在進行的項目資金都吃緊，填不上這邊的窟窿。”

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找到公司為他們做擔保，隻要銀行順利放貸，一切都不是問題。

溫竹瑤在人脈這方麵幫不到他，隻能在他出去應酬的時候，多做一些公司的事，減輕他的負擔。

一連幾日沒有見到周妄，微信不回，電話不接，好像這個人突然就從這個世界上蒸發了。

周五，溫竹瑤讓眠眠把車子開到一中的門口，因為冬天黑得早，晚上五點不到，天色就暗了下來，冷風呼嘯，不停的往人的胸口鑽。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聞佳穿著黑色羽絨服從校園裏走出來，背著沉重的書包，跟同學邊走邊說話，不知道聊到什麽了，哀呼了一聲，都沒有注意到溫竹瑤。

“聞佳。”溫竹瑤出聲叫住她。

聞佳回頭看到她，一臉的詫異，“你怎麽過來了？”

溫竹瑤沒有說話，看了一眼她身邊的同學。

聞佳讓同學先走，自己走到溫竹瑤的麵前還看了一眼車子裏，沒有看到想看的人，眼神裏流轉過一抹失望。

“天冷，上車我送你回去。”放學時間，路上的同學很多，說話不方便。

聞佳不傻知道她是有話跟自己說，利落的上車了。

車上溫度高，聞佳將羽絨服的拉鏈拉開，露出裏麵穿著的杏色毛衣，側頭看向溫竹瑤，“說吧，找我什麽事兒？”

溫竹瑤也不跟她兜圈子，開門見山道：“你最近跟周妄有聯係嗎？”

聞佳一怔，反應過來搖了搖頭，“沒有，我在學校不能用手機，他也沒有來找過我。”

溫竹瑤的心一沉，心比外麵的北風還要冷。

聞佳察覺到不對，試探性地問：“你們吵架了？”

溫竹瑤，“沒有。”

“那他是卷錢跑路了？”聞佳猜測道。

溫竹瑤掠眸，“為什麽這麽說？”

聞佳歎了一口氣，“實話告訴你吧，他是我從路邊撿回來的，他跟我說他叫周妄，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又從哪裏來。”

溫竹瑤心頭更加沉甸甸的，咬唇問：“你，是從哪裏撿到他的？”

“海濱路那邊。”

海濱路距離軍港大橋不遠。

溫竹瑤的心尖都在顫抖，放在身前的手不由自主的捏住衣服，不斷的在說服自己：不會的，不可能……

他不可能是周晏殊！

談話間車子停在了小區門口，聞佳看她神色不好，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溫竹瑤搖頭。

“那我走了。”

溫竹瑤點頭，在聞佳下車後又忽然跟著下車，“那個，我能跟你上去看看嗎？”

聞佳對上她的眸光，猶豫片刻，爽快答應，“來吧。”

溫竹瑤讓眠眠在車上等，自己跟著聞佳上樓。

聞佳拿鑰匙開門，從玄關處拿出拖鞋遞給她：“你上次穿的，我還沒來得及扔。”

“謝謝。”

溫竹瑤換好拖鞋，走向了周妄的房間。

房間沒有上鎖，推門而入，被子折疊整齊，床頭放著一個杯子還有半杯水。

衣櫃掛著幾套衣服還是上次溫竹瑤硬要為他買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多餘的東西。

溫竹瑤在房間裏什麽都沒有找到，頹然坐在床邊上，指尖慢慢的攥起了床單，心頭湧上無盡的酸澀。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有一種直覺：周妄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聞佳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門口，“冰箱裏的菜都壞了，他應該好幾天沒回來了。”

溫竹瑤回過神來，掩飾眸底的失落，起身道：“打擾了。”

聞佳撇了下嘴沒說話。

溫竹瑤從她的身邊經過，走出房間突然停下步伐，回頭看她：“你晚上吃什麽？”

“不知道。”聞佳不在意的語氣道：“隨便找點吃的吧。”

溫竹瑤看著她因為學習而消瘦的臉蛋，沉默片刻道：“我給你做。”

聞佳眼神倏地一亮，想到她的廚藝，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溫竹瑤脫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卷起袖子走進廚房將壞掉的蔬菜都扔進垃圾桶，打電話給眠眠讓她去附近的超市買點食材。

眠眠動作很快，按照溫竹瑤的要求買了一些蔬菜和肉，溫竹瑤動作麻利的做了三菜一湯。

“吃不完放冰箱，留著明天吃。”

聞佳吃學校食堂吃的快吐了，此刻吃到她做的飯猶如吃到了山珍海味，大快朵頤連說話的空隙都沒有，隻是點頭。

溫竹瑤穿起外套，拿著自己的包離開。

下樓的時候，眠眠小跑著去開車門，溫竹瑤站在樓下回頭看向聞佳住的那一層。

“瑤瑤姐……瑤瑤姐……”眠眠喊她。

溫竹瑤回過神來，眼神裏閃過明顯的失落，上了車子。

眠眠發動車子，緩緩離開了小區，並入主路。

路邊停著的一輛保時捷，見她們的車子離開了，車窗緩緩降下，露出男人精致而峻冷的臉龐。

副駕的裴川回頭道：“周總，還跟嗎？”

周晏殊斂眸，指尖掐著食指上的傷口，結痂被弄破，鮮血一點一點流出來……

良久，薄唇溢出一個字：“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