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趙新父母和劉非一道,帶著殺了人的劉鵬鵬去了派出所自首。接著,劉鵬鵬進了西安的少年管教所。

劉鵬鵬在少管所裏學會了畫畫。

他畫的最好的一張畫是〈我的媽媽〉。

了解他的人一看就知道他畫的是母親肖銀雁。他實在太想念母親了!

在他幼小時候的記憶裏,母親總是那麽慈祥和藹,常常摟抱著他,不住親吻著他的小臉蛋兒。母親的一舉一動裏似乎都包含著對他深深的愛意。那愛像一種不可缺少的養分,一直滲入到他的身體裏。母親是在用心嗬護著他呀。

一次,他夜裏發起高燒,母親抱著他在診所門口喊了半天,門還是未開,母親象是滾油澆心,急得團團轉。一跺腳心一橫抱起他就去了縣城醫院。不湊巧那天是個星期天,過去星期天一般不上班,好多醫院都關著門,母親滿縣城的跑,打聽尋找能看病的醫院,頭發被風吹散被汗水浸濕沾在臉上,母親顧不得去管,隻是把他緊緊抱在懷裏。

好不容易他住進了醫院,有人提醒母親,沒有“熟人“,就得送紅包給醫生,要不他的手術會做不好,母親沒有“熟人“,也沒有錢送紅包,還又擔心兒子的病。她心一急,就說不要報酬給醫院打掃衛生。醫生一聽笑了,沒有讓她打掃衛生,也沒有讓她送紅包,卻先按排他做了手術。手術很順利很成功。母親一高興就讓父親劉非去地裏拉來一車蔬菜,想送給醫院,一表感謝。醫生卻堅決不收。感動得母親直抹眼淚。

他躺在醫院病**,母親沒黑沒明守在床邊,為他端屎端尿、揉肚捶背、喂水喂飯。

他難受了,母親眉頭就皺在一塊,他舒服了,母親的臉也像花朵一樣舒展開來。

母親和父親離婚後,每次來看他,都給他帶許多好吃的。他喜歡穿母親做的棉鞋,軟軟綿綿的,又暖和又舒服。母親每次都要給他帶來幾雙,他聽說那是她熬幾個通宵才趕做出來的。臨分手時,她拉著他的手,說不完的體己話,流不完的傷心淚。

“有媽的孩子像塊寶“,隻有在媽媽跟前,他才會真正體會到什麽叫無所顧忌、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他才感到很快樂。

他忘不了媽媽,他想媽媽。

他畫出的媽媽惟妙惟肖。不少人看了都誇他畫得好。

他畫中的媽媽總是那樣和藹可親,那樣漂亮好看,當他的母親肖銀雁得知這一切後,很快就來到少管所看他,她手中拿著那張畫,哭成了淚人!

生活啊!你真是一杯苦咖啡,體味了你的香醇,同時還得品嚐你的苦澀!銀雁絕對不會想到她寄給姐姐的錢已經到了賭徒姐夫的手中。

賈寶拿著錢,在賭友們的幫助下,便開始行動。

他先是一家一戶發送一盒高檔煙,後來聽說別的競爭對手給每家送了一袋麵粉,心想,反正是個弄麽,我也豁出去了!就挨家挨戶的請村民到縣城大飯店吃飯。走時他還不忘給人家說上一句:“把咱選上咯。”人家也會笑著說:“沒問題,咱不選你選誰呀。”可賈寶剛離開,人家就說開了:“他賈寶也能當村長?當個賭場的頭頭還差不多,金雁她妹子的錢跳槽哩。也好,成天選幹部,咱不愁沒煙抽沒麵吃。狗日的天天選村長才好呢。”

賈寶花了一大筆錢,心想這下一定能被選上的。萬萬沒料到自己卻隻得到可憐的幾票,遠遠低於別人的票數。他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一氣之下和金雁在屋裏吵開了,東西摔了個稀巴爛。唱票時他果然落選,就衝上去砸了票箱,打了前來阻擋他的金雁。

歡歡難過地大哭一場,拿起電話給義域的小姨說了這一切。這部電話是小姨特別要求舅舅幫忙給裝的。

電話那端的銀雁一個勁地勸著歡歡,給她打氣:“歡歡,你現在一定要調整好心情,要把最好的水平發揮出來。我知道,你總以為自己不是個劣等的人,現在檢驗你能力的時候到了。你要改變命運,實現心中目標,就首先要闖過這人生的道道關口。那筆錢已經沒有了,你也不要難過,全身心投入到這次考試中。如果你考上了,你媽肯定會高興的,至於上大學的費用,你不用考慮。……”

歡歡放下電話,想起明天的大考,不免有些緊張,她回味小姨的話,心裏說,自己平時下了那麽多功夫,應該是有信心考出好成績的。

果然,她如願以償了。

這會兒,她正和母親忙前忙後,整理出門的東西。離開家去北京上大學,這可是她夢寐以求的事啊。母親給她煮了好多的雞蛋,裝進她要帶走的箱子裏,又把一些錢塞到她手上說:“媽平時沒給你吃過好的,你舅舅和小姨湊了點錢,你都拿著,想吃啥到外邊去買,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金雁的臉上泛出清晰明朗的光亮,嘴角眉梢也出現了少有的喜悅,原先那股淡淡的憂傷似乎看不見了,憂鬱的眼神也有了光彩。她將歡歡要帶走的東西放好,撫摩著女兒的頭發說個沒完:“歡歡呐,出門一定要多長個心眼,不要輕易相信陌生人的話…“媽,您已經說了好多遍,我也記下了,您盡管放心……賈寶年邁的姑姑帶著兒子孫子趕來賀喜,還給歡歡買了一身衣服。表姐田誼誼開著自家新買的小麵包車姍姍來遲,說家裏出了點事,準備一會兒送歡歡到火車站後她就要回家,不知為何她情緒看起來不怎麽好,神色有些憂慮和黯淡,顯得有些心事重重。歡歡的三個舅舅和外公外婆也都來了。

賈寶今天沒有去賭場,他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胡子也刮得淨淨的, 下巴顯得青生生的亮,喜滋滋地跑出跑進拿煙倒水招呼親友。他見妻哥三雁嘴上叼著一根金絲猴煙在抽,就趕緊拿來桌上放著的白沙煙遞給三雁:“碎雁哥,今就甭抽你的金絲猴了,來抽這煙!”三雁沒有接,把嘴上的煙取下夾在指縫間,指頭輕輕彈彈火說:“我抽不慣別的煙,抽‘金絲猴'抽順了。”頓了頓,他又把煙重新叼在嘴上美美地吸了幾口說:“賈寶,我說多少遍了,你咋老是改不過來呢?”賈寶心咯噔一下,以為三雁知道了他的一些事,楞了楞就問:“咋?咋了嗎?”三雁說:“你嘴是不是閑的慌?胡給我起名字哩!誰讓你把我叫‘碎雁’來著?”賈寶聽罷,心鬆下來,仰頭哈哈笑著:“喔,你說這麽。嗬嗬,弟兄三個裏數你最小,碎'不就是小嗎,我不叫你碎雁叫啥?”說完見老丈人走了過來,來不及給三雁打聲招呼,就急急忙忙拿著煙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

歡歡看著這一切,不知怎的感覺心緒難平,她想:要是老這樣一團和氣該多好啊。她已經久違了家中這種祥和的氣氛。

記憶中的父親似乎很少對母親好過。最起碼她很少見到過。她記憶的倉庫裏,幾乎全被父親打罵母親的畫麵占據了。

但金雁知道,賈寶也有對她好的時候。那大多是賈寶賭場得意的時候。那會兒的賈寶,黑瘦的臉上也會顯出溫和的神色來。有時還會摸著金雁被他打傷的地方痛哭流淚,後悔不迭:“這都是我打的?我真渾,怎麽把你打成這樣?以後我再打你,就讓我不得好死!你好好歇著,我給你揉揉腿,你這幾天啥都別幹,光歇著,我做麵糊糊給你吃。”可賈寶卻常常輸多贏少,不高興的時候偏偏比高興的時候多。這樣的機會便難得一遇。除此之外,他們夫妻間的溫存和情愛就少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