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31章 南國秘事下

清幽寧靜的宮殿裏,楓葉園中一片一片的楓葉落在了寬闊又幹淨的青石板路上,一片又一片的落葉在秋風中翩翩起舞,好似那一個個的花仙子在天空中和王子一起漫步跳舞。

偶有幾隻飛鳥如頑皮的孩童般,身姿輕盈的掠過平靜的湖麵,擊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雪月亭中夜月渺一襲紫色立領長裙,更襯得她膚白如雪,如羊脂白玉一般。三千青絲挽成一個望仙髻,一隻翡翠步搖裝點在烏發間,豔絕的容貌憑添出幾分清雅,幾分嬌俏,越發的讓人移不開眼。

南國的秋日,略涼。

不過剛入秋,夜月渺就已然換上了秋裝,對自己的身子也格外的看重,生怕一個不注意又感染上風寒。

到底南國的氣候與夜國有差異,縱然她已經在南國呆了小半夜,仍還是有些水土不服的症狀。

距離那日午後,又匆匆過去了好幾日。

如今不用卓婭扶著她,她也已經可以自己獨自堅持著走那麽一段路,爭取讓自己早日徹底的痊愈。有了太醫的保證,身邊伺候她的人,倒也再沒人阻止她自主活動。

隻要不是離開紫菱殿,夜月渺可以隨意在宮殿中的任何一個地方行走。當然,伊律瑾安排她住在這裏,並非是要軟禁她還是有別的目的,隻是以她目前的狀況,也的確不適合走太多的路。

否則,吃苦受累的是她,落下病根的還是她。

雖然夜月渺迫切的想要讓自己的雙腿恢複正常,可以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但她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

為了往後著想,她就是性子再急也得忍著。

作為夜國的長公主,自懂事起她便明白自己肩上擔負著的使命,知道等待她的命運是什麽,因而,她的性情其實與她的長相是截然不同的。

在她溫柔婉約,端莊大方的公主儀態之下,隱藏著的是一顆熱情而奔放的心。

她渴望那高高宮牆之外的藍天,白天,渴望那個平凡而自由自在的天地,然而她卻是自幼便被折斷了雙翼的鳥兒,永遠也飛不出那個鎖住她一生的牢籠。

於是,她將那個隱藏得很深很深,連她父皇母後都沒有發現的那個真實的自己,一點一點的冰封在內心深處,直到伊心染的出現,打破了她緊閉的心門。

每每回想初見伊心染時的情景,夜月渺都無法控製自己那顆不安的心,每每都忍不住心生驚歎。

那是怎樣一個女子,她時而天真,時而善良,時而冒失莽撞,時而聰明伶俐,時而張揚輕狂,時而乖張邪肆,時而霸氣狠戾,時而卻又殺伐果決,絲毫不遜色於一個鐵骨錚錚的大男人。

她的就那麽隨心所欲,我行我素,恣意瀟灑的活著,讓她萬分的羨慕。

仿佛是借由伊心染,她看到了埋在心底裏的那個自己,畢竟她是那麽的渴望,如同她一樣的活著。

原本以為她就算心中再怎麽想,也不可能有真正實現的那一天,可當她走出夜國皇宮,踏上前往南國路途的時候,她知道她成功了。

一路追殺不斷,她艱難而狼狽的躲著,避著,尋求那一次比一次驚險的生機。

然而,每次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興許再也見不到明天太陽的時候,心裏卻是格外的充實,格外的踏實,也格外的坦然。

那天伊律瑾躲在暗處,沒有打算現身就那麽看著她,夜月渺心裏明白,如果不是她敏感的察覺到了他的存在,甚至是站起來尋找他的身影,他是不會出來的。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會讓他以那般模樣出現在她的麵前。

他不說,她自然也不會問。

夜月渺是一個聰明的女人,這與她的出生,她的成長環境,甚至是教育有關,嘴上雖說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聰明如她也隱隱的猜到了些什麽。

她不是夜國派到伊律瑾身邊的細作,她接近伊律瑾也沒有其他的目的,如果真有什麽目的,或許就是她對伊律瑾那份無法抑製的感情了。

愛情不來的時候,求不來。

愛情來了的時候,也擋不住。

她不過是順應了自己的心意,來到了他的身邊,也想成為那個能夠站在伊律瑾肩旁的女人。

也許,她沒有伊心染那般出色,但她也絕非一般女子可比,至少她知道她會跟她認定的男人,同進同退,哪怕為此她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伊律瑾的異常讓夜月渺很是擔心,那天他隻是緊緊的抱著她,雖然什麽也沒說,不過他緊崩,顫抖的身體,卻比任何語言都更直白的出賣了他。

他告訴她,一切都有他,要她好好的練習走路,等他忙完了這陣子,便帶著她一起出去騎馬,看看草原風光。

夜月渺點頭答應,心下更多了幾分不安,尤其是這幾日,既看不到他,也看不到他身邊伺候的人,直覺告訴她將有大事情要發生了。

“軒轅姑娘。”

“軒轅姑娘。”

“軒轅姑……。”卓婭從紫菱殿外急步奔走進來,許是因為著急,額間的頭發都被汗水浸濕。

她一邊走,一邊喚著夜月渺,怎奈夜月渺靠著扶手坐在涼亭裏,呆呆的望著湖麵,心思早就不知道飛哪裏去了。

“啊?”

神遊天外,不知心思飛哪裏去的夜月渺,總歸是因為卓婭加大了音量的喊聲給驚醒了過來,隻是她全然沒有聽到卓婭跟她說了什麽,美麗的臉龐上那迷茫的神色都沒來得及收回去。

睜著眼,望著在這種天氣裏卻汗流夾背的卓婭,整個人先是一僵,而後臉色猛然一白,‘刷’的一下站起來,幾乎是撲過去的抓著卓婭的手,焦急的道:“怎麽了,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出什麽事了?”

她口中的他,指的當然是伊律瑾。

卓婭一愣,繼而有些忍俊不禁,不過她可沒敢真的笑出來,不然真就該要受罰了。

“你倒是說話呀,是不是他…。”

“不行,我要去看看他。”

“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一瞬間的怔神過後,卓婭急忙拉住慌亂失了冷靜的夜月渺,開口道:“軒轅姑娘別著急,皇上沒有事情。”

“那……”

對上夜月渺仍有些質疑的目光,卓婭深吸了幾口氣,試著調節一下自己的氣息,道:“皇上的確沒事,可宮裏也的確出事了。”

“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

“軒轅姑娘別著急,奴婢慢慢說給你聽。”

……。

正如夜月渺所猜想的那樣,果不其然,沒過幾天南國就發生了幾件令所有南國百姓震驚的事情。

十月二十日,太上皇重病,經太醫診治無效,於次日三更時分駕崩。

至此,太上皇重病駕崩,無形中讓那些明裏暗裏,指責太子伊律瑾陰謀篡國的謠言不攻自破。

畢竟,當初南皇禪位之時,在詔書上寫明了之所以禪位於太子的原因,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南皇已經病重,無法再治國,因此選擇禪位於太子。

雖說四皇子伊律瑾自被南皇冊封為太子到登基為帝,不過短短數月時間,然,他原本就是南皇欽點的儲君,坐上皇位是名正言順的。

原本尚對太子伊律瑾登上皇位,是否另有隱情充滿懷疑的眾人,在太上皇駕崩之後,由曾經貼身伺候南皇的總管太監拿出的一份遺詔,向所有人證明了,伊律瑾是名正言順登上南國皇位的,也是南皇心甘情願將皇位傳於他的。

遺詔之上,再一次提及了禪位詔書上,提到過的重病難愈,最重要的是太上皇點名要皇太後以及他在位時寵幸的幾個妃嬪殉葬。

皇太後殉葬本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淪為後世笑話的卻是,身為一國太後,非但要為已去的太上皇殉葬不說,死後還不能與太上皇合葬在一起。

而被明令禁止,隻能葬於妃陵。

伊律瑾有些記不清楚,當他在永安殿見到南皇最後一麵,以及他留給他的那封信,還有這份遺詔的時候,自己究竟是個什麽心情。

無論他願不願意,那個就那麽死在他麵前的男人,總歸是他的父親,不是麽?

那一刻,想哭,想笑,想罵人,想尖叫……

看過遺詔的人都會認為南皇真的是病死的,可是隻有他知道,南皇其實是自殺死的。

伊律瑾怎麽也沒有想到,他的父皇,在他眼裏隻重利益,沒有親情的父皇,最後竟然是自殺死的。

南國的曆代皇帝之中,也怕隻有他死得最沒有尊嚴,也最是可笑。

看完那封洋洋灑灑好幾千字的信,本不想如南皇願的他,猶豫再三,還是按照南皇交待的,如他所願的辦了。

自登基之後,按照祖製伊律瑾遵南皇為太上皇,許後為皇太後,除了這個虛名之外,他們什麽權利都沒有。

並且,從一開始伊律瑾就沒有想要放過他們,留著他們隻是為了更好的折磨他們。

他從未掩飾過自己要殺他們報仇的心思,隻是顧忌多了,要想名正言順的除掉他們,就得花時間去布署,否則便會動搖南國根本。

伊律瑾雖不屑為南國國君,但他卻不能眼看著南國的百姓受到傷害,有些責任他避不了,也不能避,隻能迎難而上。然而,他未曾預料到的是,南皇在臨死之前,竟然將一切都替他安排妥當了。

既然許後是要殉葬的,也就等於她已經是死人一個,至於背地裏伊律瑾想要怎麽收拾她,也就全憑自己的喜好了。

對那個女人厭惡到極至的伊律瑾,又怎麽可能會替她留全屍,又怎麽可能讓她能葬入妃陵,有辱南國的曆代祖先英靈,他隻需要隨便找具女屍便能替代了她。

十月二十五日,太上皇以帝王之禮葬入皇陵,隨即皇太後與六個容貌各有千秋的寵妃同時殉葬,分別葬入妃陵。

十月二十七日,禦林軍在距離皇城三十裏外的小鎮,找到逃出皇宮的許後的兩子三女的屍體,從現場打鬥的痕跡來看,確認是被那一帶橫行霸道的山賊劫財害命而死。

後來,民間眾眾紛紛,卻也沒人敢把這事兒的矛頭指向皇帝伊律瑾,最後也就不了了知了。

事實上,伊律瑾真的沒有放過許皇後跟她的兒子和女兒,而是讓她親眼看著她自己的兒子跟女兒,如何慘死在她的麵前,最後的最後才輪到她自己。

臨閉眼前,她才真正後悔起,她曾經對皇貴妃所犯下的錯。

屍骨無存,用來形容她最後的下場都不為過,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伊律瑾那些無法對南皇宣泄的恨,通通都轉嫁到了她的身上,可想而知等待她的是什麽。

十一月中旬,南國終於在伊律瑾堪稱鐵血的治理手段下,漸漸走上正軌,國內一片風平浪靜,再無人膽敢犯到伊律瑾的手中。

朝中那些還存有反骨的大臣,無一例外被伊律瑾毫不留情的清除了個幹幹淨淨,任誰求情都無用。

而後,該補的補,該換的換,左不過半個月的時間,伊律瑾已然穩坐南國皇位,倒是誰也沒有那個膽子敢在這個時候撞到他的槍口上。

一切塵埃落定,伊律瑾做足所有安排,確認無誤之後,親率二十萬大軍出發前往血月城。

他擔心伊心染的安危,雖說有夜絕塵護著,可他仍是不放心,必須親眼看到才能安心。

與此同時,伊律瑾也親筆寫了書信,快馬加鞭送到夜國,算是與夜國真正的結成同盟。

十一月二十二日,四國之戰正式拉開序幕。

蕭國出兵攻打蒼國,蒼國太子親自領兵六十萬迎敵,夜,南兩國為了自保,不得不頻繁調動邊關軍力。

偏偏這個時候伊律瑾領兵要前去血月城尋找伊心染,南國沒有他那個皇帝坐陣,險些再次掀起動亂。

即便是如此,仍然沒能動搖伊律瑾的決心,最後還是跟夜國太子見了一麵,才讓他走得安心了。

也許伊律瑾相信的不是太子夜修傑,而是相信他的妹夫夜絕塵。

當然,哪怕有夜修傑相勸,夜月渺最後還是堅定不移的選擇跟在伊律瑾的身邊。

到得最後,夜修傑也隻能歎息一聲,情之所動,又怎是人心可以左右的。

他明白夜月渺的感受,便也不再出言阻攔。

作為夜國太子,在夜絕塵沒有歸來之前,他誓必不能讓任何一個侵略者踏入夜國的半寸土地。

飄渺大陸風起雲湧之時,天涯穀中的某一處,也正悄然發生著驚天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