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自己的腿留有後遺症,還敢開這麽快,明顯就是對自己的生命不負責。
程蕪不知道季家父母到底清不清楚他的腿還沒有好全,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瘋到不拿生命當回事兒,但她既然看到了,還坐在這樣一個瘋子的車上,她就不可能什麽也不說,任由這樣的危險存在。
不知道是腿疼得厲害還是被她說得難受,季如洲頭上滲出的汗液更多了,接二連三地落下,有的落到程蕪手上,讓她忍不住收攏了手指。
眼中冷意更甚,程蕪到底是忍住沒再用譴責的口吻說他。
在車裏緩了一會兒,腿上的疼痛逐漸消退,季如洲試著動了動腿,果然已經恢複如常了,看來是太久沒開車,腿上的肌肉沒法一下子適應,才導致了劇烈反應。
程蕪沒催他動,季如洲也沒急著開車,兩人又在車裏坐了一會兒,季如洲才慢慢發動車子往山頂開。
站在山頂上,太陽曬得烈,風吹得急,披散的頭發被風帶起,糊了程蕪一臉,她目露幽怨地掃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不知道這貨發什麽神經,一定要往山上跑……
季如洲若有所感地側頭,恰好對上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譴責目光。
手指微動,季如洲主動後退一步,將她微亂的頭發盡數握在手裏,同時五指一撐,將手裏的皮圈給她紮了上去。
能隨身攜帶皮圈的男孩子多半是有主兒的,而且多半看重感情,程蕪眼神微妙地看了他一眼,實在難以想象像他這樣冷漠的人談起戀愛來是什麽模樣,也難以想象什麽樣的女孩兒會看上他。
季如洲帶著人找到了山頂一側的涼亭,涼亭也是當年建賽道時一起修建的,麵積寬敞,兩側有護欄,裏麵還有一整套桌椅,經常有人上山打掃,所以裏麵的東西看著都挺幹淨,
兩人沒啥太大講究地在椅子上坐下,從他們的位置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山下季家主樓還有一眾附屬樓,每棟樓的分布和排列都有講究,有一種說不出的秩序感,可以說視野非常好了。
“帶我來這幹嘛?現在可以說了吧?”
季如洲握著手裏的青花茶杯,語氣涼涼,“想請你看一場煙花。”
程蕪滿頭黑線,已經確定了,這貨的確腦子不好。
看煙花在哪看不是看?犯得早冒著太陽跑到這山頂上來?
而且白天去哪看煙花?該不會還要在這等到晚上吧?
事實證明,程蕪的擔憂是正確的,季如洲的確打算他們兩人在山頂一直等到晚上。
得知這個消息,程蕪差點一口水噴出去,馬勒戈壁了,她真是腦子抽了才會答應跟他一起出來,現在把自己架在山頂上,想下都下不去。
好在季如洲也沒真想讓兩人一直餓著肚子等,到了飯點的時候,就有人將飯菜送到了涼亭,程蕪當時是真想坐那人的車一起下去,但是一來人家是季家的下人,肯定聽他們少爺的吩咐,二來看著季如洲仿佛即便一個人也要堅持在這看完整場煙花的落寞模樣,她心底莫名就不忍心了。
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大概,也許,真的不太好?
夜幕下,涼亭上亮起了璀璨的霓虹燈,簷下燈光變幻,絢爛又奪目,程蕪趴在桌麵上,身上蓋著薄毯,對此一無所知。
原諒她,她是真覺得兩人幹坐著有些傻,覺得無聊才想著眯一會兒的,誰知道一下就睡過去了。
季如洲望著山下的通明,聽著耳邊熟悉的輕微呼吸聲,想著就這樣靜謐的夜晚,兩人一坐一趴也能到永遠。
八點整,煙花秀會準時上演,季如洲掐著時間,在七點五十五分叫醒了她,剩下的五分鍾留著給她醒神。
程蕪果然睡眼惺忪,抬起的腦袋蔫蔫的,語氣也有點發粘,“要開始了嗎?”
“嗯。”季如洲最喜歡這時候的她,乖乖軟軟的,沒有一點攻擊性,讓人忍不住想將她薅進懷裏肆意揉搓,然後看她生氣炸毛的樣子。
程蕪腦子裏一團漿糊,看什麽東西都模糊,更加沒有注意到身旁那道略顯詭異的視線,她伸了伸因為姿勢扭曲而僵硬的手臂,身上的薄毯從背上滑落,一端落在地上,她頓了頓,視線從身旁的男人身上飄忽而過,隨後若無其事地撿起地上的毯子,從椅子上起身,站在簷下眺望著山下的一切。
月光微薄而星辰繁盛,一顆顆星星或明或暗,矜矜業業地照亮著大地上的一切,而兩人,作為地上的一份子,同樣享受了這份微弱的光華。
“砰——”
第一朵煙花在夜空中炸開,仿若一場盛宴的前奏號角,吹響了一曲盛世戀歌,接二連三的煙花相繼竄上空中,又在空中綻放,有的盡情釋放餘輝,有的迸出新的光芒……每一朵都不甘示弱,勢必要將自己的能量發揮到最大。
煙花炸開那一瞬間的光芒璀璨,程蕪轉頭,季如洲早在不知道的時候站到了她身旁,安靜注視著她,斑駁的光輝柔和了他的棱角,讓他變得沒那麽不近人情,而程蕪,似乎從中窺見了他不為人所知的柔軟。
那一晚,許多人都見證了城市上空那場盛大的煙花,並借著煙花轉瞬即逝的光芒,暢想著餘生驚豔的心中願景。
夜裏天涼,一場煙花下來,程蕪感覺身上要凍僵了,所以等煙花一結束,她就趕緊催促著他,“快走,快走!”
一場煙花,悄然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