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87章 老部下
“這是誰？”
戴笠撇開秦衛，把腦袋伸進審訊室裏看了一眼，結果隻看到一個穿著半新不舊的中山裝，瘦瘦的，竹竿一樣的中年人，正一邊擦著眼鏡，一邊半縮著腦袋坐在那兒……這人他不認識,也讓他感到極為的驚奇。自從秦衛到達重慶之後，這家夥見過的人裏麵，有誰是他不知道和不認識的？
“有點兒眼熟兒。”唐縱也把頭伸進去看了一眼，同樣也很疑惑。秦衛在重慶從來都是深居簡出，以前還偶爾去兩趟重慶大學，現在連白公館都少出了，哪還有幾個認識的人？何況聽秦衛話裏的意思，跟這個人貌似還挺熟兒。
“鄙人鄭振華。”似乎也是感覺到了戴笠兩人的疑惑，中年人把眼鏡戴好，自我介紹道。
“鄭振華？”戴笠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你是幹什麽的？”
“重慶第三養殖場場長，原國民政府重慶市觀音庵收容院副院長。”鄭振華又道。
“怪不得。”唐縱苦笑著搖了搖頭，又回身看了秦衛一眼：“你老部下？”
“給麵子不？”秦衛也不回答，隻是向他問道。
“這兒可是警察局，你問我有什麽用？”唐縱聳聳肩，順手朝一邊的唐毅一指：“你得問問人家警察局長。”
“對，是該問問警察局長。”秦衛一拍自己腦門兒，朝著呆立一邊的唐毅拱了拱手，然後，半天沒出聲響：“……”
“怎麽了？”戴笠看他怪模怪樣的。忍不住皺眉道。
“這位局長先生……”秦衛也沒理戴笠，隻是繼續拱著手，怪不好意思地向唐毅笑了笑：“貴姓？”
“啊？”唐毅直接被秦衛這話駭住，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又等了好半天，才極不情願地透露了自己的“信息”：“那個……鄙姓唐！唐毅！”
“原來是唐局長當麵！”秦衛再次拱手，“那個，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秦長官是想要我放了裏麵那位鄭先生？”唐毅自然也聽到了剛才鄭振華的自我介紹。雖然此人來曆一般，甚至可說是卑微，可唐縱已經點明了這人身份的不一般：秦衛的“老”部下！所以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放人！……別說隻是一個普通的共產黨交通員，應該不知道什麽大秘密，就是共產黨在重慶市的負責人被抓了，秦衛要是說情的話。他們也得好好考慮才行。
“確實如此。還望唐局長給個麵子，就算我……們軍統欠您一個人情？”秦衛又自問道。
“咳……”戴笠忍不住幹咳了兩聲，對秦衛慷自己之慨的舉動大為不滿。
“你嗓子癢癢？”秦衛白了這貨一眼，又轉過身繼續祈求似地看著唐毅：“唐局長，秦某拜托了。”
“好說好說，秦長官您都開口了，我們又怎麽敢繼續把鄭先生留在這兒？”唐毅跟吳國楨和賀國光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兒。趕忙點頭。
“這就好。多謝多謝。軍統欠您一個人情。”秦衛連連感謝，同時又一次強調道。
“咳……”戴笠倒背著手，臉皮黑得都快發亮了，他身邊的唐縱也同樣的哭笑不得。抗戰暴發以前，軍統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剿共，並為此付出過巨大的代價。別人不說，沈醉的一顆眼珠子就是假的，而能讓沈醉這樣一個武林高手丟掉一顆眼球的，就是共產黨的一個文人……可現在倒好，他們居然要為了一個共產黨的交通員欠上警察局的人情……秦衛倒還真沒把他們當外人。
“咳來咳去。你是不是上火？待會兒我讓振華去幫你買點兒胖大海泡泡茶，也不用你付賬，那個……就算你欠他一個人情。”秦衛又對戴笠說道。
“……”戴笠沒理他，隻是氣得直接轉過了身去。
“你說要把這位鄭院長送去雲南？”唐縱見戴笠不願意跟秦衛說話，隻能自己站出來。
“嗯，還得連著他家裏人一塊兒。”秦衛又黑著臉朝屋裏看了一眼，“老光棍兒娶個媳婦兒不容易，怎麽說也是朋友。我不能害他們兩地分居。”
“那就這麽辦吧。”見戴笠沒有反對的意思，唐縱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
“送人歸送人，你們不許審問！”秦衛又道。“不然的話，別怪我不講情麵。”
“他可是共產黨。”戴笠提醒道。
“可他也是我朋友。”秦衛道。
“好啊，你朋友就不能審問。如果我非要審問，你又想怎麽不講情麵？”戴笠又問道。
“我會想方設法地把你弄到國外。”秦衛瞄了他一眼，“而且我保證，在抗戰勝利之前，你回不來！”
“你讓我去我就去？”戴笠皺了皺眉。秦衛這招還真算是摸到了他的要害。軍統這個組織裏麵根本就沒幾個善茬兒，他要是被弄到國外幾年，那些人一定會趁機奪權。等他回來的時候，恐怕就沒有幾分說話的餘地了，哪怕他還是局長。可他又不想就這麽對秦衛服軟兒。
“中美兩國打算組織一個中美特種技術合作所，簡稱‘中美合作所’！不過現在美國佬兒自顧不暇，所以隻能是咱們這邊兒派人過去接洽。可整個民國，有誰能有你戴老板更有資格，是不是？”秦衛撇撇嘴，“而隻要你一到了美國，你信不信我就有的是事情讓你去辦？回來？我不發話，我看哪個人能放你回來。”
“你行。我怕你，行了吧？”看到秦衛眼裏那種躍躍欲試的神采，戴笠歎了口氣，很識時務地低頭了。他知道秦衛真能幹得出這種事情。他更知道秦衛老早就想讓他收縮軍統的力量，至少不要像現在這樣表現的那麽囂張，什麽行當都伸手進去……而在秦衛看來。這種想法純粹是為了他好。因為在一個總是對實力強大的手下心存疑慮的頭目的領導下，這就算不是取死之道，也相差仿佛。所以，這種“陷害朋友”的舉動絲毫不會影響秦衛的道德觀和人生觀，更不會讓這家夥有半點兒的負疚感，換言之，隻要他敢放句硬話，這家夥就真敢這麽幹。當然。“中美合作所”這樣的事情他也可以派別人去跟美國佬兒接洽，可問題是，這樣的大事交給別人他能放心嗎？
“院長，我可以回去了？”
吳國楨、賀國光，還有唐毅都在分析著秦衛和戴笠的對話。雖然秦衛出來之後就沒跟他們說過兩句話，吳國楨和賀國光甚至都沒有機會開口，但他們已經覺得此行不虛了。秦衛跟戴笠這一番對話透露出來的信息很多。真的很多……不過，在這種時候總會有人煞風景。鄭振華並沒有什麽嫌疑犯的自覺，居然自己從審訊室裏走了出來。
“回去？”秦衛瞪了他一眼，“我看你的眼神兒，似乎是在考慮趁這個機會刺殺軍統的一二把手……這可是重罪！”
“院長你又開玩笑。”鄭振華的背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微微有點兒傴僂，“別說我就隻是替朋友送個信兒，根本就沒犯過罪。就算有。按你的說法，那也隻是考慮而己……不算是罪吧？”
“你不是說這個國家很黑暗嗎？既然黑暗，‘莫須有’的事情自然也就不難找。”秦衛抿著嘴，“回你是回不去了。呆會兒接了媳婦兒，就去雲南吧！我打算好了，給你安排個收容院院長的活計先幹著。”
“收容院？”不隻鄭振華，戴笠和唐縱也都忍不住瞥了秦衛一眼。
“你不樂意？”秦衛又瞪過去一眼，“回憶一下過往的生活不好嗎？”
“我不想去雲南。”鄭振華小聲道。
“那就去老撾。我們在那兒有個采金工地，雖然都是深山老林，經常有毒蟲瘴氣什麽的。可風景聽說還蠻不錯的，有利於身心健康。”秦衛又道。
“院長……”
“別再說了，再說我就把你發配去西藏了。我真幹得出來這事兒。”
鄭振華不是一個強脾氣的人，更不是一個多嘴的人，他慣於接受現實。所以，三兩句說不通秦衛，他也就認了。再之後，他就被唐毅派人暫時看押在審訊室。等待著家裏人被送來，然後就出發前往雲南……秦衛不打算讓他們有跟共產黨方麵接觸的機會。當然，這並不是秦衛想要反對共產黨，關鍵是這年頭當共產黨還太危險。鄭振華雖然跟他的交情並沒有多麽深厚。可兩人總算一起呆過一段時間，而且還一起被南造雲子抓起來過，算是患難之交，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鄭振華這時候就陷進國共之爭，何況鄭振華還被抓了，他就更不可能這麽**裸的表示了庇護之後，再把人送還回去。
“我好像記得你手下有個瘸子被周恩來他們招去了，現在又有一個被招了去，改天你再見到你那幫觀音庵的老部下，該不都成共產黨了吧？”
車上，戴笠好像是想表示一下對秦衛剛才舉動的不滿，故而在語氣中帶上了濃濃的鄙視。
“這可難說。”秦衛歎了口氣，“因為我們必須承認，共產黨的主張對占中國絕大多數的窮苦老百姓而言，是非常有吸引力的。而我那些老部下現在也都是窮苦人。”
“你這個老上司就沒想過救濟救濟？”唐縱坐在前麵問道。
“他們現在都有工作，而且還都是很正經的，也是他們力所能及的工作。”秦衛正色道：“這難道還不夠？”
“授人於魚，不若授人於漁！夠了。”戴笠輕吐了一口氣，“可我就是不明白，那幫警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他們怎麽就敢連你一塊兒抓？”
“你確定你的眼睛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