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臨別贈言
他們表演的時刻來臨,頭上的暴雨卻下的更加狂野,落下來的已然不是雨滴,而是一碗碗雨水。
阮強帽簷下犀利的雙眼,掃視自己方陣的學生。雖然他們是學生自己是教官,但在自己的心中,他們就是與自己毫無隔閡的兄弟。現在,自己就要領著這幫兄弟去打仗。
他掃視完,用衝破雲霄般的聲音高喊:“全體注意。”
同學們聽到命令,精神繃緊,人頭攢動,小碎步緊湊,把距離調整的整整齊齊。
他們挺直自己的身體,心中對擊打在他們身上的滿天的飛雨說道:大雨啊,你在滂沱一些吧。即使你再凶猛,我們也不怕你。我們會用我們年輕的精神和意誌擊垮你。
我們誰也不怕!
同學們胸膛中的一顆年青驕傲的心,如此的想著。都群情激奮,慷慨激昂,和要上戰場殺敵的正真軍人一般無二。
阮強任雨滴敲打自己的軍帽,看到自己的兄弟氣勢正是火候,就轉過身去,再次高喊:“齊步走。”聲音與第一聲相比,更加強烈。
同學們揮動雙臂,踢出腳尖,換腿刹那,將雨水踏在腳下,飛濺出華麗的水花。方陣正步整整齊齊的向前走,聲若雷霆的腳步聲響徹體育場。
前進的隊伍方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隊伍中的每個人心中都在告訴自己:他媽的,這種感覺真是太好了。
蕭蕭走在隊伍中,被風雨敲打著臉龐,自己的全身已經濕透了。
這兩天來,他的衣服已經不是第一次濕的如此徹底。他覺得自己能夠成功的經過嶽安的懲罰,能站在這裏和同學軍訓表演,享受軍訓成果帶來的快樂,需要感謝很多人。
熟悉的這些人自然不必說,給潑水的那些同學,給海邊給自己光明的那個同學,龍城一族的奇裝異服的兄弟。這些人,自己都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他們卻幫助了自己。
實在,太感謝他們了。
蕭蕭心中感謝著那些人,無意間,隊伍已經走到主席台邊。
“同學們辛苦了。”陶青城在主席台上對大家喊道,喊聲相當有力。
“領導幸苦。”同學們聲若雷霆,劈開雨簾。
主席台上的領導和教官,滿意的對學生們微笑。
“敬禮!”阮強站在隊伍的最前麵高喊。
蕭蕭和同學閃電般揮動右臂,右手如同一柄利劍,斜上眉梢。
“百載農大,莘莘學子,刻苦學習,奮發圖強。”同學們在敬禮的時候繼續喊著口號。
但,因為有人的動作有一點點延遲,敬禮的動作沒有做整齊。
這是蕭蕭他們這個方陣的老毛病了,從訓練開始一直也沒有打軍禮整齊過。
嶽安在主席台上望著他們不整齊的敬禮,麵帶微笑,心中卻有些遺憾。
隊伍走過主席台,在阮強的帶領之下打軍體拳,用拳腳披風斬雨,用身心展露精神。這路軍體拳打得十分整齊,堪稱完美。
自然贏得了觀眾們更多的掌聲。
蕭蕭所在的隊伍檢閱完,回到原地,同學們腳踩水汪汪的草坪。
“操,怎麽雞-巴弄的?”同學們開始報怨周圍的人沒有及時的行軍禮,以至軍禮不齊,留下了終身遺憾。
那幾個沒有敬好軍禮的學生,躲在一旁低頭不語,也覺得有些悔恨。
**如同滂沱的大雨一樣仍在繼續,觀眾席上的同學們的掌聲也經久不息。
最後一列隊伍從主席台前麵敬完禮回到中場的時候,天空暴雨忽然停止。
太陽出來,碧空已洗,藍的讓人心醉。
“感謝,感謝你們精彩的軍訓成果表演。”校長陶青城在主席台上對同學們精彩表演,給予最高的評價和肯定。他對同學們鼓掌後,宣布:“下麵是軍訓的最後一個項目,各個院係的總教官將對同學們發表臨別贈言。”
“臨別贈言?”藝術學院的同學們都整齊的站立著軍姿,忍著身上濕漉漉的衣服,心裏帶著酸楚,期待教官的臨別贈言。
自然,作為藝術學院的總教官,是嶽安對大家講述臨別贈言。
經過七天在一起的生命曆程,就要分別了,嶽安的贈言會是什麽呢?
藝術學院的學生覺得以他那麽嚴肅的人,贈言一定沒意思,無外乎是一些說教。不如讓黑珍珠蘭心或者紅棍阮強來講,更接近學生一些,說不定還能笑出來。給自己留下一個好的回憶。
嶽安站在藝術學院的眾學生前,首先對大家露出一個微笑,這個微笑卻帶著一絲頑皮和自嘲。
大家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不過因為以前發生的事,覺得即使他笑得再燦爛,對於閻王一樣的他,笑容絲毫不會讓人感到親切。
嶽安脫下自己的軍帽拿在手中,身體鬆鬆垮垮的十分放鬆,說:“馬上就要分別,我一個粗人沒有上過大學,沒有你們這麽多的墨水。不會說話。也沒什麽贈你們的。有一故事講給你們聽。這事我藏心底好多年本不想說,但因為這次軍訓有一人發生一事發生了一點意外。他希望我以後軍訓不再懲罰學生,我隻能把這件事講出來。”
他這種放鬆的勁頭,和平時凶惡的如同閻王的形象背道而馳,簡直就是兩個人,使得大家很不習慣。大家聽到要講故事,稍微來了一點興趣。
嶽安微笑道:“二十多年前,那時候在天京的某部隊,有一個小兵。非常不聽管教也不遵守規矩,總愛在夜裏從部隊逃跑出來,到大街上打打台球,喝個酒什麽的,泡個妞什麽的?”
大家尋思他嘴裏麵講的是誰呢?估計百分之八十是他自己。原來這麽一個嚴肅的人,也有一個調皮搗蛋的青春。畢竟,誰都有年輕的時候啊!
嶽安繼續說:“有一天,他晚上跑出來在大街上遇到一個姑娘,這姑娘是農大的學生,你們校友。這姑娘身材高,臉白,那叫漂亮。”嶽安用手比劃了一下那個姑娘的體形,而後得意洋洋的說道:“這小兵心眼賊壞,一眼就看上了這個妞,發誓要把她追到手。”
大家聽到這還是一個戀愛故事,陡然興趣大增。有幾個女生不由自主的捂著嘴開始笑起來。
嶽安大笑一聲,繼續說:“當時有個農大的學生是個書呆子叫陶青城。按現在的話說,其實就是一屌絲。他本來想追這個姑娘,但無奈那小兵實在太帥,你們也知道,沒有姑娘不喜歡兵哥哥,尤其是我這種。”他雙手一攤,表示自己帥的令人無奈。
“哈哈。”同學們沒想到校長還有這麽一段經曆,認為是嶽安瞎編的,對嶽安的故事起哄。
嶽安用手壓壓,把右手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前一噓,笑著請求大家安靜。
同學們都安靜下來,像等待看連續劇一樣,期待著下麵的故事。
嶽安笑著繼續說道:“後來,那個姑娘和小兵結婚了,當了軍嫂。而大學畢業的屌絲陶青城努力學習去國外留學。人家是個人才最後成為一個海歸。他回來之後竟然成了一校之長。這太他媽的讓人吃驚了。”
“嗬嗬。”大家聽嶽安這麽譏諷陶青城,都手舞足蹈的樂瘋了。心想校長在這,肯定是被氣瘋了。
嶽安笑了一陣,忽然表情變得淡漠,說道:“那年,京江發大水,小兵所在的部隊別調到京江抗洪。但家裏的妻子正到預產期要生孩子,他非常希望看到孩子,就想請假回家,甚至想逃跑。可因為抗洪正急,他決定等抗洪結束後再回家。”
同學們聽到這裏,表情變得嚴肅,心底緊張起來。
嶽安淡然道:“抗洪結束,小兵滿懷欣喜的回到家中,期待能看到妻子和孩子,但得知妻子因為難產去世了。”他說到這裏聲音有些哽咽:“她去世後,骨灰一半放在西邊的皇城山,一半撒入東邊的大海。那裏是她的母校所在的地方。”
藝術學院的同學聽到這裏,知道嶽安也有愛情,嶽安也有親情。
忽然一個女同學哭出聲來,緊接著更多的同學哭出聲,頓時,大家都眼淚奔湧,哭成一片。有幾個身體柔弱的女生差點就要哭暈了。
眼淚,如同剛才下過的那場暴雨。
嶽安見大家都在哭泣,卻坦露一個微笑,笑中有淚說:“那個小兵有時候覺得自己真沒用,要是姑娘那個跟了叫陶青城的人結婚。現在可能依然會在這個世上,她的孩子差不多也有你們這麽大了。”
蕭蕭聽到這裏,才明白昨天晚上,他會在海邊唱起那首農大的校歌。才明白嶽安為何對同學們如此嚴厲,原來他已經把農大的學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嶽安走進了學生的隊伍裏,到黎煒的身前,拍拍他的後背,笑道:“把你蝦米一般的身材站直了。”
他又走到王詠的身前,對他笑著說:“你沒有了胡子更帥。”
他走走到陸霆的身前,對他笑著說:“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走走到劉羽的身前,對他笑著說:“不要光顧著學習,適當的鍛煉一下身體。”
他走到蘇晨和何嫣的身前,對她們說道:“抽煙沒有好處,盡早戒掉。”
嶽安走完這圈對大家一笑:“你們正當青春年少,在這個一去不複返的年紀,用你們的生命去做你們喜歡的事,度過一個不會後悔的青春。”
他說完,把自己的軍帽戴得整整齊齊,高揚右臂,對麵前一張張掛滿淚水的可愛的臉敬禮。
掌聲,帶著眼淚的掌聲在藝術學院的隊伍裏。
掌聲,經久不息的響著。
掌聲,獎勵給麵前這位軍人。
同學們的心,此時此刻徹底被嶽安征服了。
“教官集合。”嶽安忍著心中的傷痛,在掌聲中對四個教官喊。
阮強、蘭心、範浩、廖剛四個教官聽到嶽安的故事,也已經成淚人,他們聽到命令迅速排成一隊。
嶽安轉身,帶頭跑向新體育場出口處,停著的軍用大巴車。
這輛大巴車,將把這些可愛的軍官帶離農大,帶回陸軍軍官學校。此一離別後,大家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了?
藝術學院的同學整齊的站在原地,身心麻木不能動彈,淚眼睜睜看著教官們陸續走進大巴車,對他們揮手告別依依不舍。
大巴車淡綠色的玻璃裏,教官們都坐在裏麵和依依不舍的學生揮手致意,隻有嶽安臉孔麵對前方,望著駕駛座位。
蕭蕭望著嶽安,心中百感交集。
當一個嚴格對待自己的人忽然要離開自己的時候,自己竟然依依不舍,為什麽?為什麽眼淚這討厭的東西莫名其妙湧動出來,在自己的眼中打轉,久久不肯落出來。
他現在真想衝上去跑到大巴的身前,拍打著大巴的車身,痛哭流涕的喊著教官的名字,不讓他們離去。但他沒有動,他知道那樣教官會笑話自己,自己一定要堅強,堅強的站在原地,眼睜睜望著教官離開。
“好吧!是時候對這個小子的勇氣獎勵一下了。”嶽安清籲了一口氣,忽然轉過頭,透過淡綠色的車窗用兩隻晶亮的對著蕭蕭,豎起自己的右手大拇指,嘴角蠕動沒有出聲,但分明說的是兩個字:牛逼。
蕭蕭看出那兩個字,自己潸然,淚水止不住流出來。
“為我們最親愛的教官!敬禮。”蕭蕭暴喊一聲,同時用自己強有力的右臂,對著大巴車敬軍禮。
“唰!”周圍的同學聽到蕭蕭這聲喊,都心有靈犀,不約而同對大巴車伸出右臂敬軍禮。
開始軍訓以來,蕭蕭所在的隊伍第一次敬軍禮如此整齊。
這是他們最美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