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隨夫出征
平雲殿
“回平大總管,門外的宮衛們都撤了!”守在殿門處的小太監興奮地一邊奔回主殿,一邊嚷嚷,竟顧不得宮中喧嘩者需提鈴的責罰了。
但是平公公和一幹平雲殿的眾人皆也是大喜過望,哪裏還記得要去責罰他!
平公公雙手合十,聲音都有點顫:“阿彌陀佛,佛主保佑。”
真是老天開眼了,他還以為主子要出這個平雲殿,也不知要到什麽時候了。
隨後他看了一幹彈冠相慶的宮人們,笑眯眯地道:“賞、都去庫房領賞,本總管這半年的俸祿都用來賞你們了!”
“謝謝大總管!”
平公公聽著身後一幹欣喜道謝聲,也笑著一甩拂塵匆匆忙忙地往內殿裏去。
他一進殿門就看見一道修長的身影正站在窗前,一身簡樸的布衣長袍,窗外的天光將他的影子在地麵上拖曳成一抹冷寂的灰。
平公公腳步一頓,再見到床榻之上竟沒有人收拾,而桌上的茶也不帶一絲熱氣,心中頓時惱了,殿下不過被圈禁了幾個月,那些底下不長眼的的東西竟然敢這般怠慢殿下!
他遲疑了一會,還是換上一副欣喜的笑顏,向百裏淩風而去:“恭喜殿下,賀喜殿下再度還朝!”
百裏淩風沒有回頭,聲音卻有辛滯冰涼:“有何可喜,南疆已失,象郡被屠,老秦戰死,多少百姓屍橫遍野,多年艱辛經營從此化作東流水是喜,你我再也見不到弟兄們的笑顏,喝不到象郡三花酒是喜事?”
他說著,忽然一拳狠狠地錘向窗欞,那窗欞一下子便‘哢嚓’一聲應聲斷做數段。
平公公嚇了一跳,笑容也僵在了臉上,再見自己主子緩緩地轉過臉來,方才見主子銳目之中此刻隱隱泛紅,竟是滿目蒼涼悲戚。
他怎麽忘了,殿下從來都不是那種為了自己目的,真的可以不擇手段之人。
在殿下心中從來都懷著蒼生天下,又怎麽會真的為了這種事而欣喜?
平公公想要說什麽,卻又覺得說什麽都仿佛頹然無力。
百裏淩風忽然閉上眼,無力地扶著額頭笑了笑:“我以為等著自己手握大權,便可護著自己想要護著的人,卻……我真沒用,是不是?”
平公公看著自家主子這般頹喪的樣子,心中大痛,才要說什麽卻被一道冷冽的聲音打斷。
“若是覺得自己沒有用,便再去證明自己有用就是了。”
百裏淩風和平公公都是一驚,齊齊看向殿門邊,正見這秋葉白領著寧春款步而入。
平公公頓時橫眉豎目:“放肆,未經通報,爾等豈可……嗚嗚。”
他話沒說完,嘴裏一下子就寧春順手從桌上撿可砸過去蘋果給塞住了。
她最討厭別人打斷自家主子說話了。
那蘋果砸過來的力度不小,讓平公公痛得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凳子上,臉色發青。
“準頭不錯。”秋葉白讚賞地看了眼寧春。
“秋提督,你若是來耀武揚威的,你已經做到了,如今可以離開了”百裏淩風看了眼平公公,見他並無大礙,便看向秋葉白冷淡地下逐客令。
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竟被旁人看了去,而且還算得上是敵人的旁人,實在讓他心情不佳。
“八殿下是糊塗了麽,微臣若是來耀武揚威的,也不會選擇你即將潛龍歸海的時候。”秋葉白尋了個位置徑自坐下。
百裏淩風看著她,神色裏閃過一絲冷意:“那麽本殿可以理解為秋提督是來恭喜本殿的?”
她看向百裏淩風,微微扯了下唇角:“殿下也不必給我擺臉色,我隻是來通傳您一個消息罷了。”
“什麽消息?”百裏淩風看著她含著譏誚的眉眼,忽然覺得她的眸子輪廓看著有點眼熟。
“殿下潛龍歸海,將率大軍出征的消息,想必您是早已知道了,在下不才會成為您的監軍,與您一同出征,還望您日後多多指教。”秋葉白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道。
如果不是方才她進來的時候見他倒是對黎民蒼生真有一片赤心的份上,她原本是想來揍他一頓,再言語刺激‘踐踏’一下他尊嚴的,再嫁禍在皇帝的身上。
皇家之人原本就多疑,她身後有百裏初,百裏淩風這口惡氣也隻能默默咽下罷,成為他心裏的一根刺。
不過現在,她看他那副樣子,倒也還不是真的如他那喪了良心,隻有帝王之心的爹一樣無疑救,那就先行觀察一番,看有沒有別的什麽法子讓百裏淩風絕了當皇帝的念頭,總歸出征的日子還長著。
秋葉白話才說完,平公公就比百裏淩風還要激動,他一邊揉著自己差點被磕掉牙的嘴,一邊驚叫:“你這個司禮監的奸佞要當監軍,天理何在?!”
她微笑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沒錯,就是我這個奸佞,聖旨估摸著最遲明兒就下了,你有意見?”
寧春:“還有蘋果麽?”
平公公捂住了自己的嘴:“……無禮!”
百裏淩風淡淡地道:“小平子,不得對秋監軍無禮。”
秋葉白看著他,輕嗤道:“八殿下倒是接受得挺快的,隻是希望咱們日後真能合作愉快,您到底也算是個陛下的純臣。”
就算是皇子,沒有成為太子之前,甚至沒有繼承大寶之前,都隻能稱為‘臣’。
百裏淩風到底是個政治敏感性極高之人,忽聽秋葉白這般說話,神情有些莫測:“純臣,這算是秋監軍的褒獎麽?”
秋葉白起身看著他,悠悠道:“微臣在江湖之中也曾學過一點看相術,微臣看殿下您是皇途多舛,臣路大順,必可封王得地,一路富貴榮華,平安終老,福延子孫。”
百裏淩風眉間一片冷冽:“若是本殿不喜歡平順,隻喜歡波瀾呢?”
秋葉白唇角微彎,笑容裏卻一片森寒:“那微臣自然是要保護殿下‘一路平順’的。”
她一拱手:“微臣言盡於此,告退。”
說罷,她也不等百裏淩風說話,便轉身領著寧春離開。
百裏淩風看著秋葉白離開的背影,神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秋葉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平公公忍不住怒道:“此人實在太過無禮了,竟然敢威脅殿下不要肖想帝……。”
“小平子。”百裏淩風冷聲道。
平公公瞬間呐呐閉嘴,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字眼。
百裏淩風看著秋葉白遠去的背影,卻忽然發現她的背影看起來……愈發地眼熟,卻不知到底在何處見過。
他原本憤怒的心情慢慢地沉澱了下去,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廊,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眸子。
………
永寧宮
“老佛爺還是不願意見我麽,我有要緊事要和她商議?”杜國公有些失望地看著麵前豐神俊美的男子。
“叔公放心,老佛爺那裏淩宇已經盡力在勸慰,隻是……心補須心藥醫,也許再過些日子,老佛爺想明白了燃燈之事不該怪叔公便會見您了。”百裏淩宇溫然安慰。
杜國公看著永寧宮閉上的宮門,臉上閃過無奈,是的,他比誰都了解這個妹妹,這一次燃燈累得她身受重傷,名聲舉,她心中不知多少怨恨,就算活活燒死燃燈也不能解她心頭之恨。
他看著百裏淩宇,有些傷感而頹然地道:“好,三殿下,老佛爺那裏也就托你好好照料了,但是朝內……。”
“朝內的事您如今著急也沒有用,咱們如今最好事休養生息,再待時機,畢竟老八也不一定就能贏了這一場戰事,何況戰局多危險,等他能活著還朝再議也不遲。”百裏淩宇淡漠地道。
杜國公聞言,眼睛一亮,原本有些頹然的神色裏浮現出狠戾來:“沒錯,殿下您放心,太子之位一定是您的,八皇子再能耐,也是咱們杜家當年養出來的一條狗,本國公還就不信製服不了一條咬人的狗。”
聽到‘狗’這個字眼,百裏淩宇臉上浮現出一絲冷色來,不管百裏淩風做了很麽,但是皇族成員,還是自己的親兄弟被外姓人喻為‘狗’的話,那麽他是什麽?
但是他臉上的不悅一閃而逝,隻淡淡地道:“是,朝上之事還要勞煩叔公多加留心了,老佛爺這邊有我照顧,您不必擔憂,總是來往永寧宮多了也不太合適。”
杜國公點點頭,又看了眼那永寧宮緊閉的宮門,深深地歎息了一聲,轉身上了宮轎:
“走罷,出宮。”
目送著杜國公離開,百裏淩宇神色浮現出複雜和沉重來,隨後便轉身回了永寧宮內。
但是,原本應該人來人往,悉心伺候的宮殿裏此刻卻空空****,原本一塵不染的長廊之上如今落葉片片,而每一個長廊轉角都有屬於他旗下的侍衛看守著,見他行來,皆恭謹地行禮。
他款步而行,向主殿而去,還沒有走近,便聽見主殿裏傳來有人大力拍打門窗的哀求聲——
“三殿下……三殿下,求求你,就算您不給咱們吃食,也請替老佛爺召醫正大人過來,老佛爺傷勢惡化了。”
“三殿下,三殿下,您是老佛爺的親孫兒啊,您如何能這樣忘恩負義?”
主殿的大門扣著鎖,門外站著的幾名侍衛們麵無表情地站著,對房內的哭泣哀求之聲置若罔聞,其中一人似領頭之人甚至不耐煩地一踢大門:“都他娘的吵吵一個晚上了,也不肯歇著麽,人這不是沒死麽,殿下忙著呢,再吵吵今晚你們潲水都沒得吃。”
門內的啼泣之音不敢再大聲,而是漸漸弱了下去。
誰又能想到高高在上,本該在醫官們和侍女們精心伺候下養傷的永寧宮的主人如今延醫用藥如此困難都罷了,連吃食都是宮裏人吃剩下的潲水。
而不遠處一道身著繡蛟龍騰雲海水白色皇子袍的挺拔人影聽著房內傳來的慘呼之聲,臉上浮現出痛苦和不忍之色來。
“怎麽,很心疼你的祖母,那就去救她出來,讓她好頤養天年便是了。”一道幽幽涼涼、似笑非笑的聲音忽在百裏淩宇身後響起。
百裏淩宇聽著那聲音忽然一僵,隨後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轉身過去對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邊的腥紅色暗影行禮:“參見攝國殿下。”
他垂下的目光看著那腥紅著袍子緩緩地拖曳而過,仿佛它掠過之處,便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蒸騰血腥之氣,讓人呼吸都不順暢。
兩名鶴衛迅速地用帕子將長廊上的凳子擦拭幹淨,又準備下華美的絲緞軟墊,伺候自家主子坐下之後,他們又迅速退到一邊,如沒有生命的雕像一般麵無表情地站著。
百裏初看著百裏淩宇,幽眸如諱:“坐。”
百裏淩宇遲疑了片刻,他不願和百裏初坐在一處,卻又明白麵前的魔頭是違逆不得的,便微微側了身子在百裏初的下首不自在地坐了。
“平日裏看不出來,三皇弟竟是個如此有孝心的。”百裏初接過雙白奉上的血燕冰糖蓮子甜湯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說起來,這血燕媳,咱們皇祖母從年幼起幾乎未有一日斷過。”
百裏淩宇看著那甜湯,眼底閃過一絲黯淡,他沉默了一會,還是道:“皇祖母終歸是皇祖母,殿下得饒人處且饒人。”
百裏初聞言,忽然仿佛似聽到什麽極為可笑的笑話一般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幽冷譏誚:“嗬嗬嗬……。”
百裏淩宇臉色瞬間有些難看,他沉默著握緊了拳頭。
卻不想一隻冰涼的手忽然覆在他的手背上,百裏初抬起他的手,隨後仿佛極為溫柔地輕撫著他青筋畢露的拳頭:“好三弟,讓本宮猜猜,你此刻隻怕恨不能將本宮生吞活剝了罷?”
百裏淩宇在百裏初觸碰上自己的那一刻瞬間一僵,一種無力感瞬間在心底蔓延,這個可怕的魔頭仿佛什麽時候都能讓他有一種決定的自己是無所遁形小醜的挫敗,而這種挫敗更是恐懼的來源。
百裏初詭魅幽深的眸子睨著他:“天家無父子,三皇弟既能想要除掉本宮,又何必對向咱們的皇祖母下手有所不忍。”
他緩緩地將百裏淩宇握拳的手指一根根地掰開,幽幽含笑道:“何況,若非皇祖母想讓你登上皇位,你也不必過這些煎熬的日子,咱們皇族血液裏天生流淌著最殘忍的殺戮之血,世間倫常從來不是用來束縛你我的。”
百裏淩宇想要抗拒,手上微微顫抖,卻隻能看著自己的手指全不由己地一根根被掰開,百裏初那屍體一般陰冷的體溫從他的手上一點點蔓延上自己的皮膚,伴著他身上詭異的香氣滲入自己的血管,蔓延入心扉。
不知為何,明明聽起來如此扭曲殘酷的話語卻仿佛一點點地烙刻入自己的血液裏,聽起來竟如此理所當然。
他有些木然地垂下眼道:“皇兄說的是。”
百裏初看著百裏淩宇眼神從痛苦混亂慢慢歸於平靜,他詭美炫幽的眸子閃過滿意,正要繼續吩咐什麽,卻忽然見雙白走了過來,他頓住了動作,讓雙白靠近低聲稟報了事情。
他唇角微微扯出冰冷而譏誚的弧度:“老頭子這是嫌他的肺癆折騰了他半條命去還夠麽?”
雙白看了眼神色有些呆滯的百裏淩宇,隨後道:“殿下,要不要將陛下的聖旨駁回?”
不光是太後的懿旨,甚至是皇帝所有的聖旨如今都需要百裏初審閱、批紅之後方能頒布。
百裏初早已是這個帝國幕後真正的帝王。
百裏初神色有些莫測,沉吟了片刻之後,幽幽一笑:“不必,這對本宮的小白未必不是好事,頒布下去罷。”
雙白一怔,自家主子的心思越來越難以猜測,但這一次還是大約能知道殿下大約是想要借此機會為秋大人立威了,但也不知秋大人是不是也打著這樣的主意,竟也幹脆地應了皇帝陛下的聖旨。
“是。”雙白應聲之後,退了下去。
百裏初看向自己麵前眼神還是有些茫然的百裏淩宇,伸手輕撫他的臉頰:“三皇弟,為兄說不得要去南疆一段時日,那麽這些日子,你就好好地做為兄的眼睛,在朝內主持大局可好?”
百裏淩宇被他一觸,仿佛一陣寒風吹來,眼中的迷霧盡散,將百裏初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他:“什麽?”
這個魔頭竟然要將朝政大局交給他,為什麽,難不成他就不怕自己趁機動手救出祖母,甚至聯合杜家?
百裏初唇角忽然彎起散漫而興味的笑容,仿佛看著自己的傀儡忽有了新的技能一般:“為兄日子一向無聊,三皇弟若是有這般興風作浪的興致,還能做出點成績來,為兄自然是欣慰的,所以不必顧忌,你抄了明光殿也是可以的。”
百裏淩宇看著他興味盎然的模樣,忽然想起這個惡魔頭那些殘忍的癖好,隻覺得的心頭一口悶血硬生生地壓著不得出,難受得緊,卻又隻能頹然而自嘲地笑了笑:“皇弟怎敢,您放心就是了。”
他若是抄了明光殿,隻怕不必這魔頭回來,鶴衛們便敢屠了百裏皇族所有人。
百裏初見他那樣子,似頗覺得遺憾般彈了彈自己的寶石護甲,輕歎了一聲:“三皇弟果然是正統皇家教導出來的子弟,這般無趣。”
百裏淩宇沉默苦笑:“是。”
也隻有地獄才能教養出百裏初這樣的魔頭,以折磨所有人為樂。
百裏初又似想起了什麽,頷首道:“是了,本宮不在的時日,為了放著三皇弟你日子過得無趣,本宮交給你一個有趣的事兒。”
百裏淩宇心中瞬間微寒,想也不想地就要拒絕:“殿下……。”
百裏初卻慢悠悠地的打斷了他的話:“此事就是讓咱們的太後老佛爺就像現在這樣好好地活到本宮回來,不要讓咱們杜國公爺擔憂,老佛爺年紀大了,粗茶淡飯和少用些庸醫的藥,才好延年益壽。”
百裏淩宇心中一片寒涼,這是要讓老佛爺過著這樣的日子還不能死了,也就是生不如死地活到他回朝?
“很簡單是不是?”百裏初微微一笑,指尖挑起他的下巴:“能被親孫子這般伺候,老佛爺一定會壽比南山。”
說罷,他起身慢條斯理地脫下了手上薄如蟬翼的手套,仿佛是身什麽肮髒的玩意兒一般隨意地往一邊鶴衛的懷裏一扔,淡漠地道:“燒了。”
隨後,他拂袖而去。
百裏淩宇看著他的背影,頹然地靠這身後的紅柱。
百裏初這個魔頭留著杜家、留著老佛爺、留著自己,甚至也許留著父皇,就是想看他們相互殘殺,淪喪在自己的欲念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偏生沒有人能逃脫這個魔頭的**和任他翻雲覆雨的惡局。
隻因,他們人人心中都有貪念。
就像當初他被魔的美麗**……以為除了大哥、沒了二哥,就能成為太子,成為九五之尊,坐擁天下,無人能擋他的,甚至可以不顧人倫得到那個‘美絕人寰的姐姐’,卻不知早已落入妖魔的殘忍陷阱,終一步錯步步錯,淪喪成為傀儡。
而偏生……
他苦笑一聲,沉默著閉上腥紅的眸子。
……………
且說這一頭,百裏初出了永寧宮,鶴衛的步輦早已在門外恭候著。
雙白問:“殿下,咱們如今去哪裏?”
百裏初看了眼紫金殿的方向,輕彎了唇角:“回明光殿罷,小白這會子也該從老八那裏出來回殿了。”
方才雙白來報之中,提及紫金殿裏小白說的那邪,又提了一處秋葉白時常抄近路穿過的宮殿的柱子被人砸壞,更是讓他心情晴轉多雲。
“向來是陛下與秋大人說的那邪,惹怒了秋大人罷。”雙白見百裏初的神色雖然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他伺候百裏初多年,又怎麽會看不出來自家主子心情不錯。
百裏初幽眸微閃,輕哼了一聲:“嗯,她也就會在本宮麵前使小性兒,到了外人麵前還不是一副慫包忍耐的樣子。”
雙白看著自家殿下那模樣,忽然想起秋葉白偶爾背後罵殿下‘傲嬌’,起初他分不清楚驕傲和傲嬌有甚區別,秋葉白道是——一種無恥又羞恥的鬼樣子,即平常說話帶刺態度強硬高傲,但其實特別口是心非,膩歪得很。
此刻他覺得這個沒有比自家殿下更適合這個詞兒的。
如果秋大人在外人麵前也使小性子,最不高興的那人怕是主子才是,所以這種不知是嬌嗔還是罵的話聽起來真是……膩歪。
不過,比起方才和百裏淩宇在一起時一點人性都沒有的殿下,他更願意看見現在的殿下。
雙白默默地歎息了一聲,伺候著自家傲嬌的主子上了轎子。
……
百裏初回到明光殿的時候,正巧見著寧春和寧冬二人端著衣服、香胰子往湯泉室而去。
他頓了頓,便領著雙白跟了過去。
寧春和寧冬走到湯泉室,寧春才推開門,卻被寧冬一把攔住,寧春正是疑惑之時,卻見寧冬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冷聲道:“什麽……。”
最後一個‘人’字在見到來人之後,她硬生生地給咽了回去,隨後恭敬當地道:“殿下。”
百裏初看著她,又看向湯泉:“你們家主子在裏頭?”
寧冬點點頭:“是,主子回來打算沐澤再出宮去一趟司禮監。”
百裏初頓了頓,向她伸出手:“把你手上的衣衫給本宮。”
寧冬一怔,不明所以地將手裏的衣衫遞了過去。
百裏初接過了衣衫,便向湯泉室裏走去,同時吩咐:“你們先下去罷,小白這裏有本宮就是了。”
卻不想寧春忽然伸手一攔,麵無表情地道:“回殿下,不可以,四少吩咐過她沐浴的時候,閑人不得打擾。”
百裏初對於有人有勇氣攔住自己,頗為感到詫異,他挑了下眉,眼底閃過幽涼的笑意:“‘夫君’吩咐的?”
寧春點點頭:“是。”
自己可沒有說謊,四少是這麽吩咐的,四少說了她一會還要回司禮監,若是殿下回來,一定會進來尋她,她今兒就不用回司禮監了。
寧冬也默默地站在了門前,‘敲’擋住了百裏初的去路
百裏初看了看寧春,忽然道:“雙白。”
雙白上前道:“屬下在。”
百裏初:“白十九呢,放養了許久了罷?”
寧春臉色瞬間漲成豬肝色,仿佛見鬼一般,轉身就走。
寧冬看著她遠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