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這人很少在蘇若麵前露出這種可憐巴巴的樣子。
說到底，他今年也才十二歲，在蘇若眼裏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
麵前的小皇帝往前抻著身子，曲著腿坐沒坐相很是懶散，蘇若太陽穴微鼓，訓了句道：“坐好。”
小皇帝立刻坐直了身子，一副我坐姿很端正的模樣。
“你對白荷是怎麽想的？”蘇若說完點了點茶杯，謝厚禮立刻上前將茶滿上。
小皇帝撓了撓頭，往後一靠，見蘇若視線掃過來又快速坐好，“沒什麽想法。”
思來想去小皇帝還是打算說實話，他是真沒有想法。
“你是皇帝，要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見，本宮接下來和你說說為何要遠離白荷，聽後你自己決定怎麽做。”
小皇帝連連點頭。
“白荷在江南生長，她對皇室並無多少感情，當年你父皇喪期，她還在江南和小娘子爭風吃醋險些鬧出命案，由此可見她對親哥哥先皇都無多少親情，更何況你這個侄子。”
“盛京許多奢靡玩樂之法是從江南傳來的，包括五福散，它最初是出自江南，白荷有一個箱子裏麵裝滿了五福散。”
“先皇去世後，白荷得到的照拂少了很多，她這次回來也是因為這點，故此她會用盡手段拉攏你，包括用五福散來控製你。”
……
……
關於白荷有一箱子五福散是蘇若胡謅的，反正小皇帝也無法證實，且過幾日白荷一定會拿出五福散給小皇帝。
“你隻管冷著她，她自然會對你出手，白荷想要控製你，以此來得到更多的利益，以不變應萬變，你隻需看她行動便知了。”
“本宮說這些，並非逼著你做什麽，如何對待白荷且看你自己如何把握。”
小皇帝一開始其實並沒有用心聽，直到蘇若提起五福散，他臉色凝重起來。
如蘇若所說，在江南長大的白荷太知道五福散會給人帶來什麽樣的影響了，但凡是有一份親情在，也不該拿出來給他用。
若是白荷拿出五福散，其司馬昭之心不用說都知道。
“距離八月的科舉還有一個月，接下來你隻需在那幾位大人麵前表現出重視科舉的態度即可。”
根據愛國係統的冊子所寫，七月末時大周會爆出科舉舞弊一事，科考試卷提前流出，此事震驚朝野，拿著外麵流出的試卷和放入皇廟封卷做對比一模一樣。
這條消息傳出後，考生們遊街抗議，大理寺受理此案經過查證，主考官林大人犯罪屬實被處罰。
好在是考前泄露，沒有造成更難以逆轉的局麵，後來攝政王親自當主考官，對天下學子保證不會再出現漏題以性命起誓保證公正後，此事才息。
得知是攝政王下的徹查死命令，加上攝政王當主考官後科舉風氣的改變，廣大學子對其漲了一大波好感，此屆的狀元探花更是成為攝政王朝堂上的左膀右臂。
蘇若打算截胡，把功勞和人都拉到小皇帝這邊來。
而且這個所謂的科考舞弊案，其實是攝政王耍的手段，為了拉攏學子文人的心，這下不可避免又要和那個變/態對上了。
蘇若忍不住幽幽歎息，和淳於璟打擂台她還是很有壓力的。
拿起茶時，蘇若發覺目光錯也不錯地的盯著自己，她道：“怎麽？”
“我知道了。”小皇帝抿了抿嘴，表情扭扭捏捏的，一看就是還有話說。
“直言。”蘇若不耐催促。
小皇帝清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蘇若你為什麽對我突然這麽好？”
蘇若說的這些話，小皇帝也不傻，知道對方是在為他好，自從刺殺之後蘇若好多地方變了，又有好多地方沒變。
活到這麽大，頭一回有人為他盤算這些，那些老臣也為他好，但總是說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有些話他都聽不懂。
沒有人像蘇若這樣，把事情一點一點給他講清楚。
難不成是因為上次刺殺他拽了蘇若一把？實不相瞞，他當時覺得自己也非常勇猛！
待會蘇若要怎麽誇他呢？想想還怪讓人害羞的，蘇若多半是崇拜他了。
“即便你我關係再惡劣，皇家玉蝶上本宮都是你的母後，兒子太蠢本宮也會覺得丟臉，再蠢下去本宮就要被你連累了。”
蘇若睨了眼小皇帝，這家夥給幾分顏色就敢開染坊，她是不會說什麽溫情話的。
而且她也的確是在實話實說。
對小皇帝蘇若比較輕鬆，不像麵對攝政王時那般小心翼翼。
她把小皇帝當合作夥伴，從沒想過培養母子感情。
倆人相處順其自然就好，小皇帝若是犯渾，她該收拾就收拾，裝成聖母心對小皇帝照顧有加的樣子，她想想就累。
蘇若毫不留情地回答，讓小皇帝喉間一噎，果然，蘇若還是那個討厭的蘇若！
以前和蘇若不對付時，倆人更難聽的話都說過，所以蘇若這番話在小皇帝聽來不算什麽，相比之下這都很客氣了。
“你放心，你的太後之位比朕的皇位都穩！”
自作多情的小皇帝有些氣急敗壞，說完這句話忍不住心酸，不僅穩，還比他舒服多了。
天知道這兩年天不亮就起床的日子，他過得有多累，今日的蘇若睡到自然醒是常態，每日吃吃喝喝還不用擔責任……
想著想著，小皇帝難掩羨慕。
見小皇帝那樣蘇若就知道對方想什麽了，這點出息！
她對小皇帝看得透徹，現在他正是想一陣是一陣的性子，眼下對朝政很感興趣，沒準什麽時候就轉移注意力了。
蘇若不會天真地以為出一次皇宮，讓小皇帝看到一部分人間疾苦，他就能立刻“改邪歸正”，奮發向上。
這是不可能的。
小皇帝這狗性子，需要她時刻鞭策！
“你這宮裏怎麽涼颼颼的……”小皇帝嘴裏嘟囔著搓了搓胳膊，然後起身道：“我要回去看奏折了。”
隨意揮了揮手，蘇若臉上煩不可耐，巴不得他快走的樣子。
小皇帝忍了又忍，走到門口時到底是沒忍住哼了一聲，生怕蘇若打罵回來，重重哼完就抓緊跑了。
蘇若才不會跟小皇帝計較這個，她又不和他這般幼稚。
“謝公公，換一壺養顏花茶來。”
“喏。”
謝厚禮眼底盡是笑意，娘娘變得懂事了，和皇上的關係也在變好，蘇國師地下有知定然會極為寬慰。
喝著新茶的蘇若撇著茶沫，神情若有所思，半晌過後，蘇若嘴角泛起一絲笑，她想到如何將這五千精兵由暗轉明了。
彼時，回到禦書房的小皇帝和在天牢的攝政王倆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