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允暢命在旦夕,再也顧不上閉門思過的命令,立即痛苦地大喊大叫。

“快來人!快拉住這個瘋婦!”

一旁的仆從急忙衝過來,手忙腳亂地拉住何婉婷,何婉婷被他們架在手裏,兀自張牙舞爪麵露凶色,隻是,她畢竟是弱女子,敵不過這些壯年仆從,很快就被挾製。

杜允暢捂住自己受傷流血的脖子,麵色慘白,氣喘籲籲。

楚綠衣將這一幕看在眼裏,眼底不禁浮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這偽君子害死常汝歌,還想以此邀功,現在又打著聯姻的名義,扳倒右相,將未婚妻置於死地,真正令人厭棄。

在楚綠衣看來,這杜大學士應該是個十足的無恥小人。

果然,杜允暢再次露出狠厲一麵,他顫抖著伸手擦去脖子上的血跡,然後大吼起來。

“謀害朝廷命官,按照律例,可以將這個瘋婦亂棍打死!來人!”

這些仆從倒是機靈,立即取來棍棒,將何婉婷按倒在地,何婉婷力氣不敵,隻能被迫跪倒在地,然後這些仆從亂棍打來,密集如鼓點,一下一下,極為凶狠。

楚綠衣微微蹙眉,就見袁斯蓮湊近一步神色似乎有異。

“楚大夫,你果真是來看熱鬧的?不想在這個大學士身上找點樂子麽?”

楚綠衣看向他,清麗的眉眼之間忽然湧出一股玩笑之色。

“你打算怎麽做?”楚綠衣輕聲問了一句。

“有本官作證,大學士縱凶殺人,傳出去勢必影響他的官威,或許……這閉門思過的期限又要延遲個把月!”袁斯蓮滿目笑意,似乎胸有成竹。

楚綠衣有些不解,他這是故意順著自己的心思,還是天性中就有這種冷酷霸氣?

“你願意出麵指控杜大學士?”楚綠衣故意提高嗓門,一臉猶疑之色。

這杜允暢果然耳尖地聽到楚綠衣的疑問,立即循聲看過來。

袁斯蓮皺了皺英挺的濃眉,他瞧得出來,這楚大夫不會讓自己省心。果然,杜大學士的臉色變得極為不善,他剛才遭到何婉婷的攻擊,早就氣得七竅生煙。現在又被大理寺卿威脅,他一時失去理智,竟然不顧自己的身份,給一旁的仆從遞去陰狠的眼色。

這仆從會意,立即手持粗棍,率領眾人悄悄地將袁斯蓮和楚綠衣包圍起來。

“亂鬥之中,路人受傷在所難免!”這名仆從倒是極為機靈。

杜大學士府裏的仆從們互相使了眼色,這何婉婷突然如願以償地掙脫兩個仆從的鉗製,然後開始瘋瘋癲癲地亂衝亂撞,這些人趁機製造混亂,拿著棍棒追在何婉婷身後,故意將何婉婷引導到楚綠衣身畔。

楚綠衣見狀,知道情勢不妙,卻依舊一副淡然之色,絲毫沒有退怯。就在這時,一名仆從眼尖手快地亂棍打來,楚綠衣避之不及,卻被袁斯蓮擋住,棍子狠狠打在袁斯蓮的手上。

楚綠衣覺得好笑,故作不解道:“袁大人,你怎麽啦?幹嘛撞他們的棍子?小心點!”

袁斯蓮愈發無語,隻得護在她身前,替她擋住這些不長眼睛的棍子。

離得近了,楚綠衣鼻端縈繞著一股淡淡熏香,正是袁大人衣衫上染著的氣味,極為清淡,極為好聞,似乎透著一種世事沉澱的隱幽和淡泊。

楚綠衣微微愣神,饒是她見識過人,也是第一次聞到如此特別的熏香。

就在楚綠衣愣神的時候,這些仆從瞅準時機,從四麵八方圍過來,棍子狠狠擊來,看似沒頭沒腦,其實他們眼底都藏著一抹狠戾,連棍子的方向都出奇一致。

袁斯蓮再也按捺不住,一邊旋身毫不留情地踢飛兩個仆從,一邊厲聲嗬斥。

“杜大學士,你太放肆了!”

話音剛落,杜允暢便露出張狂的一麵,眯著眼睛打量袁斯蓮。

“說我縱凶殺人,袁大人,你何嚐不是?你故意縱容楚綠衣在我家門口撒野,她剛才故意刺激瘋婦,使得瘋婦毫無顧忌地謀害朝廷命官,就憑這一點,我就可以自衛反擊!”

袁斯蓮的眼神驀地一寒,他冷冷一笑,環顧四周,身上突然迸發出厚重的威肅之氣。

“你們誰敢上前?”他牢牢將楚綠衣護在身後。

楚綠衣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故意捉弄這個袁閻王,卻不料,他依舊護著自己。

“袁大人,別以為你是大理寺卿,就可以與楚綠衣合謀害我,把別人當傻子?難道我不是朝廷命官,不是皇上的心腹大臣?你若是識趣,就趁早退後!”

這杜允暢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不僅脖子受傷,眼神也變得瘋狂起來。

“然後呢?你縱容惡奴行凶?完事之後,將罪責推到別人身上?”

袁斯蓮在大理寺早已見慣無恥狡詐的罪犯,因而可以一針見血地點破杜允暢的心思。

杜允暢眯著眼睛,冷笑道:“你要幫楚綠衣?她是九王爺的人,你到底有沒有立場?”一邊說著,他一邊悄悄打了個手勢,眼中猛地掠過一抹險惡之色。

可惜,楚綠衣足夠警覺,就在一名仆從準備從身後發動偷襲的時候,楚綠衣手腕一轉,勁道拿捏得十分精準,一根銀針飛快插入偷襲者的腰部。

此時,正值濃春,仆從衣衫單薄,銀針又細又長,被楚綠衣用了適宜的力道,竟然直直刺入偷襲者的腰部大穴,然後這偷襲者猛地刹住腳步。

一股劇烈刺痛襲來,他的粗腰竟然一軟,手裏的棍子掉落在地,他扶住腰,彎下身子,因為楚綠衣動作極快,他並未看清楚銀針的方向,隻能匆匆忙忙順著疼痛尋找受傷部位。

趁著這個空檔,楚綠衣急忙給袁斯蓮遞去一記“你看著辦”的悠閑眼神。

袁斯蓮心頭一鬆,暗道,楚大夫不愧是楚大夫,下手不比自己輕。

袁斯蓮立即殺伐果斷地突破重圍,徑直來到杜允暢麵前,眼神寒厲,神色肅穆。

“你今天說的話,我會原封不動地稟告給皇上。沒錯,楚大夫和九王爺交好,可是,她也被皇上親自賜予天下第一醫的封號,你竟敢質疑皇上的愛民之心,加上當街行凶的罪名,本官可以讓大理寺即刻將大學士你逮捕入獄!”

這番威嚇,果然將杜允暢

嚇一跳,他的臉色一陣黑一陣青,說不出地難看。

就在這時,何婉婷試圖衝過來,形容瘋癲,卻被兩個仆從用蠻力拉住。

何婉婷還在大喊大叫,杜允暢卻失去興致和她繼續糾纏,隻擺擺手,讓仆從將她趕走。

“好了!袁大人,你可以帶著楚綠衣滾了!這裏不歡迎你們!”

杜允暢咬著字眼,語氣很重,透著一股濃烈的煞氣。

可惜,話音剛落,變故再生,何婉婷竟然掙脫仆從的鉗製,奮力撲向杜大學士,仆從急忙保護主子,亂棍齊上,場麵再次變得混亂不堪,趁著這個空隙,袁斯蓮手腕一翻,將一枚石子激射而出,直直擊中杜大學士受傷的脖頸。

杜允暢隻覺得一陣劇痛襲來,他急忙按住不停流血的傷口。

袁斯蓮帶著楚綠衣,快步退到門外,又低聲解釋了一句。

楚綠衣心存疑竇,似乎有些搞不懂袁閻王的把戲。

“他素來自命不凡,讓他吃點苦頭,他肯定會記仇。”這是楚綠衣的判斷。

袁斯蓮無語,就在這時,大門裏麵突然傳來杜允暢殺豬般的痛苦大吼。

“怎麽了?”袁閻王急忙循聲看去。

這時,街邊一些圍觀者紛紛發出驚呼,保和堂的楚大夫竟然會出現在大學士府邸門口?真是好戲一籮筐,看也看不完呐!

楚綠衣見狀,隻淡淡笑道:“杜大學士失去婚約,傷心至極,剛才竟然出現了失心瘋,我是大夫,路過此地,不能坐視不理!”

眾人紛紛露出了然之色,要說哪家醫館最出名,哪個大夫的醫術最神秘,當屬楚綠衣!

袁斯蓮聞言,愈發無語,神色卻微微一鬆。

這時,袁斯蓮發現,不知何故,這杜大學士竟然口吐白沫,渾身**,很快就不省人事。學士府的管家匆忙趕來,指揮仆從將杜允暢抬走。

有幾個仆從手持粗棍,將何婉婷趕出大門。

楚綠衣忍不住哂笑道:“袁大人,你這一出,演得極為精彩。”

袁斯蓮暗暗吃驚,卻坦然回道:“你那個丫鬟剛才說我一臉陰謀論,楚大夫,你最好別學我,我這是職責所需,你一介女子,還是簡單點為好。”

楚綠衣不置一詞,目光輕悠悠地瞟向一直立在牆下神色沉靜的紅袖。

還是自家丫鬟好,不會多管閑事。楚綠衣暗讚一聲。

就在這時,何婉婷忽然衝過來,她早就認出楚綠衣,可惜,形勢不饒人,她再怎麽跋扈,也失去了與楚綠衣敵對的資本,何大小姐並非無知女子。

“楚綠衣!你幫幫我,你是天下第一醫,你可以求見皇上,你可以幫何家伸冤。”

楚綠衣聞言,立即看向何婉婷,她臉上帶著一絲極為難得的懇切之色。

雖然落魄至此,她依舊挺直了身板兒,雖然不再養尊處優,她身上依舊殘留著一絲大家閨秀的傲然之氣,楚綠衣對她無感,卻不得不承認,這是個率性的女子。

“幫你?”楚綠衣覺得好笑,不禁垂眼,濃密的長睫斂去眼底的冷酷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