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楚綠衣當即和九王爺一同趕往天豐府皇城南街的鳴蟲市場。
蛐蛐兒也叫促織,是一種廣受喜愛的鬥寵。鳴蟲市場,其實就是幾條不長不短的街,街上一溜兒都是專售蛐蛐兒之類鳴蟲的店鋪,這些鋪麵大多整潔樸素,並無花哨之處。
楚綠衣和九王爺並未騎馬,一路並肩而行。
“王爺,有什麽頭緒嗎?”楚綠衣微微偏頭,湛然清寒的目光落在他俊雅的側臉上。
“走一步算一步吧。”
陸琰目視前方,神色淡泊。側麵的線條,猶如精雕細琢的上等工藝品。
此時,微風拂麵。五月爛漫的春光,熏得遊人醉。
已經到了未時,鳴蟲市場裏,漸漸熱鬧起來,有很多年輕公子哥兒提著精致的竹籠子一邊閑逛一邊談笑,楚綠衣和陸琰品貌出眾,很容易引起眾人的關注。
因而陸琰並未在街上逗留,徑直將楚綠衣帶到一家老店裏。
“這家店在鳴蟲市場開了三十年,是天豐府名副其實的一家蛐蛐老店。”掀開門口簾子,陸琰一邊解釋一邊引路,楚綠衣環顧四周,目中露出一絲淡淡的好奇之色。
這家店的裝飾十分簡單,以灰黑色為主,地板、簾子、櫃台、牆飾、裝蛐蛐兒的一長排竹籠子以及供客人歇腳的簡易桌椅,都透著一股素淨明朗的氣息。
兩人進入店裏,立即有一個精幹夥計迎上前:“九王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這邊請!”
楚綠衣暗暗驚訝,莫非,這是九王爺事先安排好的?
兩人落座,夥計奉茶。
“白掌櫃幾時可以趕回來?”陸琰淡淡問道。
“王爺,前些日子白掌櫃送信回來,說是後天回京都,五月二十二。”這夥計麵帶恭謹之色,語調輕快爽脆,“這一路奔波,或許還是趕不上王爺的時間。所以,小的自作主張,替王爺尋覓了一位鬥蛐蛐的行家,他的眼力不比白掌櫃差!”
陸琰聞言,微微點頭,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節奏放得不急不緩。
“好嘞!王爺,我這就去請人!”這夥計倒是挺有眼色。
待夥計離開,楚綠衣慢悠悠地捧起茶盞,用溫熱的青瓷暖了暖自己發涼的指尖。
楚綠衣眼中露出一抹極淡的異色,她聽得出來,這夥計口中的白掌櫃,想必與九王爺有幾分交情,京都的達官貴人大多優遊貴樂,或許九王爺從前也是一位鮮衣怒馬豪情曠達的少年郎?楚綠衣不禁浮想聯翩,年少時的九王爺,該有怎樣超凡脫俗的風采?
陸琰懶懶地倚在檀木椅子上,隨眼一瞟,見楚綠衣若有所思,心中竟然微微一顫。
“昨天聽你提出疑點,我回府之後,立即命人著手安排,想盡快找到線索。”
一句輕描淡寫的解釋,成功讓楚綠衣的唇畔綻開一抹醉人的微笑。
楚綠衣看向陸琰,妖嬈的杏眼中,寒波瀲灩,冷玉生香。
兩人對視幾眼,頗有默契,仿佛多年的老友知己。
這時,夥計將一名年輕男子帶來。
“這位就是鬥蛐蛐的行家,有個諢號叫大四子。”這夥計殷勤地介紹了一句
。
這大四子麵貌普通,一襲錦衣,氣色略微紅潤,眉眼清爽,看起來不會讓人討厭。楚綠衣朝他點頭示意,這大四子眼中立即浮出一抹驚豔。
“見過王爺。這位,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保和堂楚大夫?”
楚綠衣還未回答,便見九王爺一臉冷肅威沉地說道:“你隻需幫我們鑒別一下這隻蛐蛐的特性。其他的別管。”
大四子微微一愣,身畔的夥計急忙伸手輕輕推了推他。
大四子立即反應過來,急忙擺出一副恭順之色。
楚綠衣見狀,也不贅言,徑直取出繡帕,將這隻凍死的蛐蛐兒放在桌上。
這大四子不愧是鬥蛐蛐的行家,他的眼睛猛地一亮!他急忙伸手將繡帕托在掌心,然後仔細觀察一番,壓低聲音驚呼道:“王爺,楚大夫,這隻蛐蛐兒不簡單呐!”
陸琰眼神一凝,從容不迫地問道:“可有古怪之處?”
這大四子立即無奈地搖搖頭,眼神緊緊鎖在蛐蛐兒身上,嘴裏歎著:“可惜,好可惜!這麽一隻蛐蛐之王,竟然不明不白地死了!”
蛐蛐之王?楚綠衣和陸琰忍不住麵麵相覷,敢情這不是一隻普通蛐蛐兒?
聽了大四子的解釋,楚綠衣二人才明白過來。
原來,楚綠衣帶來的這隻蛐蛐兒,外觀普通,體型也不大,但是,這隻蛐蛐兒的品種十分名貴,叫做“棺材將軍”,是蛐蛐中的王者。
“如果將這隻蛐蛐兒放入其他品種的蛐蛐兒之中,其他的蛐蛐會不敢鳴叫,不敢相鬥,以這隻蛐蛐為尊,它要做什麽,其他蛐蛐跟著做,絕對不會有半點違逆之意。”
楚綠衣聞言,忍不住撲哧一笑。
“蛐蛐兒這種蟲子也分等級,也有貴賤之分?厲害!”楚綠衣笑靨如花,頓時晃花了陸琰等人的眼睛,陸琰眼神一暖,隨即清咳一聲。
“大四子,既然這隻蛐蛐兒是王者,那它的來曆,你可清楚?”
這大四子依依不舍地將繡帕還給楚綠衣,然後仔細想了一陣,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麽,隻是,他麵有難色,神情變得有些猶豫。
陸琰的眼神瞬間變得尖銳起來,輕聲道:“你但說無妨!”
這大四子環顧四周,見周圍並無閑人,這才壓低聲音,露出奇怪的緊張之色。
“王爺,我記得這隻蛐蛐之王的來曆,前些日子,一名少年來市場裏鬥蛐蛐兒,他手裏的正是這隻蛐蛐之王,當時,他一連贏了幾場,旁人都稱羨不已。我仔細觀察過了,他很懂行,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他那隻蛐蛐兒跟楚大夫手裏的這隻,應該是同一隻!”
得了這個消息,楚綠衣和陸琰不約而同地露出喜色。
陸琰打賞了這個鬥蛐蛐行家,隨即帶著楚綠衣離開鳴蟲市場。
兩人一路趕往皇城南街,離少年的家越來越近,兩人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王爺,我似乎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這時,陸琰鳳眸凝寒,神色舒朗,宛如高山深雪。
“黃記鮮果店。就是這裏。”兩人駐足在一家店鋪門前,陸琰微微抬頭,目光掃過鋪麵上懸
掛的招牌,不知何故,他和楚綠衣一樣,嗅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兩人進入店鋪,簡單直接地將來意說明。
豈料,這家鮮果店的老板突然嚎啕大哭,一個打扮莊重的中年男人,竟然不顧體麵,當著外人的麵失態,著實讓人匪夷所思!
隨後,這老板從櫃台上拿起布帕,一邊擦淚一邊哽咽道:“黃少庭正是我的犬子,他素來調皮,喜歡鬥蛐蛐兒,不過,他自幼失去母親,雖然貪玩,卻絕對不會胡來。他的蛐蛐兒都是他自己去野外捉的!”
其實,楚綠衣極少對外人心懷同情,不過,見黃老板一副悲痛之色,她竟然有些不忍。這時,她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兒是皇城南街!
“黃少庭,現在失蹤了?”楚綠衣有話直說,當即試探了一句。
這黃老板立即瞪大眼睛,愣愣地注視著楚綠衣:“楚大夫,你也知道了?你能不能幫我?我隻有這麽一個兒子,相依為命多年,他如今下落不明,我這個爹當得真是不稱職!”
楚綠衣和陸琰這才恍然大悟,線索到這兒,似乎斷了。
因為連大理寺卿都找不到黃少庭的下落。僅憑一隻蛐蛐兒,可以順藤摸瓜麽?
楚綠衣和陸琰都不是感情外露的人,麵對傷心至極的黃老板,即使他們心懷善意,也無力勸慰,畢竟,那個叫黃少庭的少年生死不明,誰可以保證他還活著?
兩人走出鮮果店,迎麵卻撞上一個人。
這人腳步匆匆,麵色深沉,徑直來到鮮果店門口。陸琰鳳目一挑,頓住步子。
“袁大人,這麽著急做什麽?”
這人正是大理寺卿,他一襲素色錦衣,衣袂帶風,端雅如玉。
“咦?你們怎麽也在?”袁斯蓮似乎有些驚訝。
陸琰並不隱瞞,徑直將自己的發現告知於他。聽了陸琰的調查結果,袁斯蓮緩緩吐出一口氣,他立在鮮果店門口,目光落在門內不停擦淚的黃老板身上。
“王爺,這個黃少庭,正是京都府尹報上來的第一個失蹤少年。”
陸琰大吃一驚,楚綠衣也露出淡淡的不解之色。
袁斯蓮不欲多說,思忖片刻,分析道:“按照你們的發現,這隻蛐蛐之王是被凍死的。楚大夫發現蛐蛐的時候,這黃少庭已經失蹤兩天了!那麽,是不是凶手故意將蛐蛐之王丟在太師府牆角裏,然後引導我們發現疑點?”
楚綠衣覺得有理,接口道:“不管是故意還是無心,反正,這隻蛐蛐兒應該一直跟黃少庭在一起,黃父說了,那天黃少庭去城外捉蛐蛐,然後失蹤的。”
袁斯蓮突然眼睛一亮:“或許我們可以先查一查皇城的冰庫,楚大夫,你覺得如何?”
楚綠衣立即表示讚同,既然蛐蛐之王是被凍死的,那麽,先從環境入手,或許可以發現有用的線索!事不宜遲,袁斯蓮立即帶著楚綠衣二人,著手調查。
先來到京都官府,京都府尹的品級比大理寺卿低了幾級,一切自然由袁大人做主!袁斯蓮雷厲風行,絲毫沒有耽擱,立即派人清查皇城冰庫。
結果,他們很快在一座私人冰庫裏發現冰塊丟失的痕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