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綠衣嗤笑一聲,睨著蘇霂:“你走不走?你要是不走的話,我可要走了!”

蘇霂渙散的瞳孔終於聚焦,他幽幽的看著楚綠衣,像是一隻陰冷的蛇一般,突然,他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她。

“你要幹什麽?”楚綠衣警惕了起來,此時同一個瘋子是沒有什麽道理可講的,她怕就怕他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蘇霂畢竟是有武功的,就算自己一手銀針使得出神入化,也不可不防。

“誰說朕什麽都沒有了?朕不是還有你嗎?”他嗬嗬笑了起來,眼裏全是陰霾,“楚綠衣,朕的玉兒死了,那便換你陪朕一輩子吧!”

“你瘋了吧?”楚綠衣後退。

正當她打算用銀針殺了蘇霂的時候,蘇霂的身形像是一道殘影一樣向她逼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折斷了她的雙手:“你的銀針,還是乖乖放著吧。”

蘇霂將她抱在懷裏,眼裏是極度瘋狂時表現出來的極致的平靜,隻見他衣帶當風,帶著帝王該有的威儀,緩緩地朝城門處走去,那神情仿佛是去朝見百官一般,君臨天下!

江福海帶領著一眾暗衛,一路披荊斬棘,為蘇霂殺開了一條血路,周圍全是血與火,耀眼的紅色像是開到荼蘼的鳳凰花,呐喊聲與廝殺聲依然在繼續,這個夜晚混亂的如同地獄一般,叫人膽戰心驚。

楚綠衣此時又急又怒:“蘇霂!你瘋了嗎?你放我下來!你到底想幹什麽!”

蘇霂一言不發,那英俊的側臉半沐浴在黑暗中,如同厲鬼一般散發著絲絲陰氣,他無視這人間地獄般的慘狀,仿佛對這一切都已經習以為常一般,帶著楚綠衣走在狹窄而偏僻的宮道上。

最後,他抱著她走上了已經岌岌可危的玄武門的城牆上。

玄武門是宮中最重要的幾個城門之一,此時,肅王攻擊的重點放在重華門上,誰也沒有想到,出其不意的肅王帶兵攻入皇宮後,竟然有另一隊軍隊兵臨城下,不管誰輸誰贏,都要逼得對方交出楚綠衣來。

夜風呼嘯著,鼓起了楚綠衣的衣服,如同鬼哭一般嘶啞難聽,楚綠衣站在十幾丈高的城牆上,腳下隻有半寸的距離便到了城牆邊緣。

此刻,她像是一隻提線木偶一般,被蘇霂挾持著,一動不動。

城牆下,是如鐵一般林立的乾朝大軍,一眼望不到頭,在茫茫的夜色下,如同連綿而莊重的群山一般,為首的一個騎著白馬的將軍,身材頎長,乃是清冷矜貴的陸琰。

仿佛察覺到了楚綠衣的目光,陸琰抬起頭來,與她的目光在半空中遙遙匯聚。

兩人的唇邊皆是浮起了一抹久違的笑容們,如此旁若無人。這一瞬間,狼煙烽火、鐵蹄戰歌,仿佛都與兩人無關了,他們生活在一個戰火連天的世界,他們又生活在一個詩情畫意的桃花源。

這個桃花源存在於兩人心中,風景如畫,恬靜悠然。這個桃花源像是白天放的煙火一般,旁人無法察覺,它們靜靜綻放。

旁邊的蘇霂,神色愈發陰冷了起來,他攥著楚綠衣後衣領的手,也開始收緊。

留意到了這個細微變化的陸琰趕緊喊道:“蘇霂!放了楚綠衣,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蘇霂越是瘋狂便越是冷靜,“朕與陸將軍之間,還有好好說的餘地嗎?”

“隻要你現在放了楚綠衣,陸某保證以勤王的名義殺入皇宮,將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斬於馬下!”

“哈哈哈哈。”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蘇霂的眼淚都快笑出來了,“乾朝名震四海、功高震主的九王爺,你以為你說的話,朕會信嗎?交出楚綠衣,無異於與虎謀皮,等你將肅王殺了之後,你還是會殺了朕的,不是嗎?”

陸琰神色一了冷,沒錯,這個蘇霂倒不是個傻瓜。

“好,那條件由你出,隻要你放了楚綠衣,要我答應什麽都可以!”陸琰不假思索的說道。

“哈哈哈哈。”蘇霂又是一陣大笑,他仔細地端倪著楚綠玉,“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這話真是祖宗箴言呢,可惜,陸琰就算再在乎你,也沒用,你既然毀了朕的北奕,那便與朕一起殉國吧!”

說罷,蘇霂沒有給兩人任何商量的餘地,扯著楚綠衣直接從十幾丈的城樓跳了下來!

楚綠衣感到臉頰邊一陣刺骨的風兒刮過,呼嘯的風聲震顫著她的耳膜,這一瞬間,整個世界都模糊不清了,隻剩下紅色與黑色。

“綠衣!”

是誰發出了這麽撕心裂肺的呼喊?楚綠衣已經不知道了,最後的記憶裏,她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卻還是不慎撞到了腦袋。

清脆的骨折聲響起,陸琰衝到城牆腳下,接住了從十幾丈高的城樓上掉下來的楚綠衣,雙臂瞬間粉碎性骨折,而支撐不住楚綠衣重量的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使得楚綠衣的腦袋不慎撞上了城牆前的大銅門。

身側的蘇霂,卻是當場身亡。

此時,陸琰像是瘋了一般,紅著眼睛怒吼道:“軍醫!軍醫!軍醫!”

身後的百萬將士從未見過不動如山的陸將軍發出如此惶急的聲音,一時間都震驚了,震驚過後,傳喚軍醫的浪潮傳遍了整個軍隊。

一盞茶的時辰後,一個穿著青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走到了陸琰麵前,歎了口氣:“把我徒兒交給我吧。”

“你是……你是臨江仙?”像是絕處逢生的人一般,陸琰的眼裏閃過激動地光芒。

臨江仙抱過楚綠衣,展開輕功飛去,隻落下了輕輕一句:“來城內平仁堂找我。”

軍醫越過茫茫人海,終於姍姍來遲,陸琰在這簡陋的條件下,隻讓軍醫稍稍處理了傷口,給自己上好了夾板,便迫不及待地命人抬著他往平仁堂而去。

來到平仁堂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宮中的動亂與貧民們似乎毫無關係,大街上依舊一片熱鬧,各種吆喝聲不絕於耳,唯一不同的,便是午門外堆積如山的屍體,那些屍體被放在板車上,都是要被拖去城外的亂葬

崗的。

陸琰被抬到了平仁堂的後院內,靜靜地等候著,半個小時後,臨江仙從一個房間內走了出來,滿麵愁容,見到陸琰後,草草的掃了一眼他的夾板,立即說道:“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身體,骨折這種事能隨意對待麽?你可是號令三軍的大將軍,若是骨頭長歪了,叫人怎麽看?”

說著,臨江仙打開了藥箱,拆開陸琰的繃帶,仔細幫他處理了一下傷口。

處理完後,陸琰迫不及待地問道:“臨江仙,綠衣她怎麽樣了?”

臨江仙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情況不容樂觀。”

“那……”

“我也不知道她會昏迷多久。”畢竟是自己帶了好幾年的徒弟,藥王臨江仙的語氣不免傷感,“世事無常啊,哪能想到呢。”

“會醒過來嗎?”陸琰的一顆心揪了起來。

“或下一刻,或三年,或五年,或十年,或一世,誰也說不準。”臨江仙搖了搖頭,看著陸琰,眼神有些複雜。

“你知道,綠衣這孩子十分固執,一直對追查自己的身世十分執著。而真正的楚綠玉是我的師妹,死在後宮的爾虞我詐之中,所以我一直非常討厭皇宮權貴,前車之鑒,我不但不怎麽支持綠衣尋找,還百般阻擾,可如今看到了你,我願意相信,這世間還是有真愛的。”

陸琰不知說什麽好。

“陸琰,我記得你是五年前在靠近沙漠邊緣的沙場上,與王妃失散的吧?”臨江仙突然正色問道。

“正是。”陸琰點點頭。

“其實,楚綠衣倒有可能是你的王妃呢。”他歎了口氣,“當年,我四處遊曆時,經過沙漠,那一天刮起了沙塵暴,等沙塵暴過去後,我在雅丹岩後麵,發現了身懷六甲的綠衣,那時候,綠衣已經因為臉撞到了雅丹岩,被怪石的棱角毀得麵目全非了。”

“我見她可憐,便救下了她,並且按照自己暗戀已久的師妹楚綠玉的容貌,給她重新做了一張臉,將她的臉做得與楚綠玉如出一轍,叫人難辨真假。”

“綠衣醒來後,因為撞到了腦袋,所有的一切都不記得了,我因為太過思念師妹,便比對著師妹的名字,給她取名叫楚綠衣。”

待藥王解釋完一切後,陸琰滿心震驚,他望著楚綠衣房間的方向,難以置信的問道:“您說得是真的嗎?她……她真是我的王妃……”

“我記得自己救她的時候,她的身上穿著一件淡綠色的杭綢緞子……”藥王將她渾身的穿著和配飾都一一說了出來。

說完後,陸琰更是激動,他的眼眶微微泛紅,一顆心又是疼痛又是開心。五年了,朝思暮想、失魂落魄了五年了!本來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幸福,沒想到上天這麽眷顧他,在一個轉角,就讓他找回了幸福。

所有的一切在一瞬間都有了答案,難怪楚綠衣總是能夢到宮中的那個小涼亭;難怪白玉雕排斥除了阮斯容外所有女眷的碰觸,就是不排斥她;難怪從第一次見麵,她給他的感覺就那麽熟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