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定宜忙應了常大夫,“我不辛苦,您老慢走。”

又應了高淩托她暫時幫著照看一下沐灃的話,“……就暫時有勞夫人了,我會很快回來的。”

再將二人送到了門口。

才腳步遲疑、心情複雜的,慢慢回到了沐灃的榻前。

就見他仍閉眼昏睡著。

這回除了蒼白的臉色,葉定宜還看到了他幾乎沒有血色的、幹得已有了絲絲裂縫的嘴唇。

應該是一直發熱,又沒有及時補充水分所導致的吧?

也是,滿院子都是大男人。

就算高淩再細心周全,也不可能連時不時該給他潤一下嘴唇這樣的小細節都考慮到……

但葉定宜還是立刻收回了自己下意識投向桌上茶壺茶杯的目光。

這樣的事她肯定不能做,就算她此刻隻是以大夫的身份留在這裏。

還是等高淩回來後,她提醒他吧。

卻是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高淩回來。

葉定宜不由皺起了眉頭,高淩他,不會是故意的吧?

還是她心理作用,才會覺得時間過得這麽慢,該找點什麽事情做,時間就過得快了?

念頭閃過,葉定宜已四下看起來。

奈何看了一圈,都不知道能做點兒什麽。

等目光再次落回榻上沐灃的臉上時,她便決定給他把個脈。

雖然常大夫已經給她說過他的具體情況了,她也該親自探一探他的脈,心裏有個數才是。

也當是對自己的一個小測試了……

葉定宜遂遲疑著伸出手,搭上了沐灃勁瘦的手腕。

幸好他脈象還算沉穩有力,甚至還跳得有點快,看來就像高淩說的,身體底子確實不錯。

當然,也是因為現在正值年輕力壯。

再不好好愛惜,將來老了,就等著吃苦頭吧……

就見沐灃忽然睜開了眼睛。

葉定宜一怔過後,才反應過來他這是醒了。

立刻被燙了一下般的,飛快收回了手。

收到一半,又覺得自己這樣反倒此地無銀。

手雖然還是收回了,臉上卻已掛上恰到好處的笑,“沐爺醒了?”

“現在感覺怎麽樣?可有哪裏不適?要喝水嗎?”

“您應該很奇怪我為什麽在這兒吧?是常大夫說他這幾日非常忙,顧不上您。”

“正好我跟他學這麽久的醫術了,也該實戰一下了。所以讓我這幾日每日來一次,給您診治換藥。”

“這會兒高爺送常大夫出去了,應該馬上就會回來了。”

沐灃眼裏的驚喜仍然不減,讓他整個人一下就有了精神般。

隻是聲音還是嘶啞虛弱,“沒覺得哪裏不適,就是有點渴……”

“那你去門外看一下高淩回來沒吧,等他回來正好給我端水。”

葉定宜猶豫了一瞬,“還是我給沐爺倒吧,聽說你一直發熱,一定渴壞了。”

“那個,我雖才隻跟常大夫學了點皮毛,暫時也算您的大夫了。”

“既是大夫,眼裏便隻有病人,沒有其他。您不用跟我客氣的。”

說完便到桌前,倒了杯溫水過來。

然後,便發現新的問題了:不管是沐灃接過杯子自己喝,還是她喂他喝,都得先扶他起來,至少也得把他的頭頸托起來。

問題是,他、他仍光著的……

沐灃也一下鬧了個大紅臉。

忙艱難扯過一旁的被子,給自己蓋了起來。

方尷尬的咳了一聲,“那個,失禮了,我剛才沒發現……你把杯子放下,等高淩回來吧。”

“我還不是太渴,能堅持。”

“我也不是故意、故意冒犯的,一直都昏昏沉沉的,確實不知道。”

葉定宜的臉越發快要冒煙了。

心裏也恨不得罵死高淩了,他一定就是故意的,一定!

還得強撐著,“還是我喂沐爺吧。大夫照顧自己的病人,本來就是應該的。”

“都不、不用不好意思的。”

好在沐灃已經給自己遮好了。

他也確實身體底子不錯,自己把脖子撐了起來,“……行,那就麻煩你了。”

葉定宜方得以不用太尷尬,也得以不用碰到他,就順利喂他喝完了水。

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主動找話道:“沐爺的傷口現在感覺怎麽樣?”

“雖然都包紮好了,我沒看到,但隻聽常大夫說來,便知是何等的凶險。”

“沐爺還是,該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多愛惜一下自己的身體。”

“我、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現在既是沐爺的大夫,沐爺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怎麽也該提醒一下的。”

沐灃忽然笑起來,“就算你現在不是我的大夫,我也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們也認識這麽久,至少也能勉強算朋友了吧?既然算朋友了,能不能不要弄得彼此都,不那麽自在?”

“我單名一個‘灃’字,你呢?隻知道你姓葉,但不知道名字,方便告知嗎?”

“老是這樣沐爺沐爺、你啊你的,也太客氣生疏了。”

葉定宜抿唇頓了一下。

方笑道:“話雖如此,到底禮不可廢。我叫沐爺,也是因為打心眼兒裏感激敬重您。”

“至於我的名字,就不方便告訴您了。”

“您實在覺得不自在,就跟常大夫一樣,叫我小葉吧。”

沐灃見她還是拒自己於千裏之外,也不氣餒。

其實剛才高淩送常大夫出去時,他就有意識了。

等聽清楚真是葉定宜的聲音,看清楚真是她來了後。

他的心跳一下有多快,有多激動,隻有自己才知道。

所以才會……咳,壓根兒忘了自己還光著。

之後,他還覷見了她一直在屋裏走來走去,明明很不自在,依然沒忘記把腳步盡可能的放輕。

他也確信了她是關心他的。

連高淩都沒發現他嘴唇幹得開裂,她卻一下就發現了。

固然是因為女子更心細,但如果不是她對他多少都是有關心的,怎麽可能?

就像她上次在大佛寺,明明已斷然拒絕了他,還說往後盡量不要再見。

卻聽得他受傷,還是來了,——難道隻是因為常大夫非要她來給他當這個大夫嗎?

當然不可能隻因如此了。

她是多麽的果決有主見,他還不知道麽。

如果是她真下定了決心的事,別說常大夫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隻怕也沒有用吧?

所以,她就是關心他的。

哪怕現在還不多,隻要有,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