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灃的確已經累了。
畢竟才受了重傷,整個人都處於最虛弱的狀態。
就算麵前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到底敵不過身體的本能。
但他仍撐著不肯閉眼,“那你,給我處理包紮完,就會離開嗎?”
“能不能,能不能不走……”
葉定宜又不是傻子,相反還是那句話,都是成年人,有些東西真的不需要說出來,已可意會。
何況沐灃上次還那樣直白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所以高淩能看出沐灃多少有故意喊痛的嫌疑,她又怎會看不出?
隻不過就算看了出來,還是會忍不住……心軟而已……
可她的態度還是不變。
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之前不可能,現在和將來同樣不可能。
她絕不會再蠢到在同一個坑裏跌倒兩次。
她也真的做不到再輕易相信一個人,尤其是一個男人了。
難道她和孟少恒一開始沒好過,一點美好的回憶都沒有過嗎?
她娘和葉培光難道又沒恩愛過、沒心心相印過?
可惜都是開頭有多美好,結尾就有多醜惡、多殘酷!
尤其,他跟孟少恒還不一樣,他各方麵都好出太多了。
她心裏也很清楚,她對他跟對孟少恒,分明……不一樣……
不然昨天也不會一直失態,昨晚也不會好不容易睡著,便立刻夢見他了。
有些東西真的騙得了任何人,都騙不了自己。
那就更不能再冒一次美好終究幻滅成怨恨的險!
葉定宜一邊再次下定決心,一邊已笑道:“肯定不能不走。”
“一來我留下到底不方便,二來我家裏還有人和事等著我。”
“但我明天會再來的,也爭取是這個時間。”
“我可答應了常大夫,要好生給沐爺治療的,當然不能食言。”
沐灃敏銳的察覺到她又縮回了龜殼裏。
無力的苦笑了一下,“行,那你明兒再來也是一樣。”
“我這樣意識不清的,連跟你說話都做不到,原也不該浪費你的時間。”
“尤其要不是看常大夫的麵子,你大可不來的……”
說得葉定宜默然了。
想說不是這樣的,她不覺得是浪費時間。
但又覺得,眼下什麽都不說才是正確的……
幸好高淩終於端著粥和藥回來了,“夫人,粥和藥都來了。”
“我笨手笨腳的,您看要不……”
葉定宜忙打斷他,“那高爺就快喂沐爺吧。”
“我看他都快撐不住了,得抓緊時間了。”
沐灃也道:“怎好麻煩……葉大夫,還是高淩你喂我吧。”
高淩隻得忙應了一聲,上前喂沐灃吃起粥來。
心裏直嘀咕,明明剛才還好好的,這又是怎麽了?
很快吃完了粥,又吃完了藥。
沐灃終於再撐不住,昏睡了過去。
葉定宜方暗自鬆了一口氣,讓高淩取了藥酒、金瘡藥和紗布來。
給沐灃處理包紮起傷口來。
等忙完了,又給他把了一回脈,“剛才脈搏還跳得有些快,這會兒正常多了。”
“就是仍然有些虛浮無力,得好生將養一段時間,把元氣慢慢養回來才是。”
高淩一聽就明白沐灃剛才脈搏為什麽快。
雖然隻是把脈,也算……咳,肌膚之親了。
爺當時還是光著的,脈搏不快才反倒有問題了……
嘴上卻是笑道:“夫人放心,有您的治療照顧和關心。”
“爺短時間內也不會再離京了,一定能很快痊愈大好的。”
葉定宜一笑,“主要還是得靠高爺照顧。”
“那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家裏還有別的事。”
“明兒我會爭取也這個時間段過來的。”
高淩還想留她,“可……”
話到嘴邊,到底打住了。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眼下的進展已經遠超他的預期了。
還是等爺大好了,讓他自己一步一步慢慢來吧。
他家爺這麽好,對夫人又是一片真心,相信遲早總有一天,會抱得美人歸的!
高淩於是叫人來守著沐灃後,送了葉定宜去外麵上車。
白蘭和冬青見葉定宜自上車後,便一直沉默不語。
有心想問她怎麽了,沐灃又怎麽樣了?
到底幾次你看我,我看你的後,都沒有問出口。
讓夫人自己靜一靜吧,有些事情隻能她自己想通,別人說再多都是沒用的……
主仆仨就這樣一路安靜的回了侯府。
一整個下午,葉定宜也一直都在安安靜靜的看醫書。
隻是到底看沒看進去,又看進去了多少,就隻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直到傍晚。
孟少恒忽然來了葉定宜院裏。
還跟她說了沒幾句話,便開始試探,“聽說夫人接連兩日都出了府去,還中午才回來。”
“莫不是,有什麽要緊的事辦?不然,就是有很重要的人去見?”
“我看夫人的臉色不大好,應該是累著了。要不往後,無事就別出府了?”
葉定宜便知道,他應該已經聽說她和閔心柔見過麵之事了。
隻是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也不能確定她們說了什麽。
怕直接問她,反倒弄巧成拙,所以先試探一下……
葉定宜就低聲苦笑起來,“原來侯爺看得出我臉色不大好呢?”
“我何止臉色不大好,從昨天到今日、到此刻,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怎麽過來的。”
“我不願相信,一個字都不願相信。也逼自己一定要忘了,當隻是一場噩夢,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可我做不到……我越想忘記,就記得越清楚,就越痛苦。也越質疑自己,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我到底哪裏不好,要被侯爺這樣對待?我真的就那麽差勁,那麽活該嗎!”
說到最後,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臉上也已滿是悲憤和痛苦,捂著胸口,氣都要喘不上了。
孟少恒見狀,便知道閔心柔果然什麽都告訴她,她果然什麽都知道了。
也就是閔心柔此刻不在他眼前。
否則,他一定把她罵得狗血噴頭,還要給她一耳光。
怎麽就能愚蠢、短視到這個地步?
他又還要怎樣說,怎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怎麽賭咒發誓?
都怪他這幾年確實太寵著她、太順著她了。
他當初就該任她流落街頭,任她落到不知道怎樣不堪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