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灃終於冷聲開口了,“我覺得不怎麽樣。”

“看來你最近確實太閑了,那就把章炎換回來,你去山裏守著吧!”

啊這……

怎麽跟想象的不一樣?

高淩幹笑,“屬下哪裏閑了,屬下都快忙得飛起來了。”

“且山裏一直都是章炎在守,屬下一竅不通,還是讓他繼續守著,以免橫生枝節吧?”

“大不了,屬下再不說了便是……”

話雖如此,還是沒忍住又繼續,“可您都……咳,這把年紀了。”

“就算一直‘重病不起’,但隻要您一直活著,您的親事遲早會提上日程,八成還就這一年半載的事了。”

“到時候宮裏……家裏太太和姨娘們,豈有不變著法兒往您身邊塞歪瓜裂棗的?”

“與其到時候被塞個身在曹營心在漢、背刺您的,還不如先下手為強,選個您喜歡、跟您一條心的呢!”

說完看向趙良,示意他趕緊幫腔。

總算趙良這回不唱反調了,“是啊爺,屬下也覺得這事兒您最好先下手為強。”

“不然屆時您在外麵打拚就夠累了,後方還不得安寧,也太被動了。”

“當然,屬下不讚同高淩的部分意見。”

說著一瞪高淩,“再怎麽說,那也是個有夫之婦,既不可能,也壓根兒配不上爺。”

“你少添亂了!”

高淩不服氣,“怎麽不可能了?隻要爺喜歡,那就沒什麽不可能。”

“也不想想爺這些年看過哪個女人一眼了,難得終於遇上個另眼相看的。”

“再說爺又不是隻能給一個女人位分,能給的位分多得是。被給的也隻有高興、受寵若驚的……”

沐灃再也忍不住沉聲喝斷了二人,“都閉嘴!出去,吵得頭都痛了!”

高淩和趙良見他是真不高興了。

隻得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後,訕訕的抱拳行禮,退了出去。

沐灃這才不耐的揉起眉心來。

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又幾時另眼相看了?

眼前卻不期然浮過了那晚葉定宜烏發披肩,麵若桃李的樣子。

她明明已經怕得發抖,卻還能一直不忘自救,一直伺機自救。

之後,麵對來者不善的搜查者們,又能穩住心神,從容應對,該強勢時強勢,該示弱時示弱。

還能在那麽慌亂的情況下,以自己的……貼身小衣來破局。

也能百忙中都不忘以濃烈的香味,來掩飾他身上的血腥味兒,以免露馬腳。

就這,已經跟‘尋常內宅婦人’六個字不沾邊了。

她竟還識得穴位,竟還威武不能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樣一個女子,到底得多愛重她的夫君,或者說,得被逼到什麽地步。

才會親自去八大胡同那樣的地方,贖一個青樓女子?

不管是什麽原因,她都不該受這樣的委屈,不該受這樣的羞辱!

而且,那晚她的確是無辜被他牽連的。

他眼看暫時難以脫身了,正好看見她住的客房有亮光,知道那裏麵有人,於是不請自至闖了進去。

還……跟她同床共枕了。

也就是她足夠機智,把困局給破了。

不然她的名節也好,性命也好,都將受到巨大的威脅。

所以高淩說的……其實也對,好歹也算救命恩人,哪能順嘴一句話,就算報答過了。

既正好知道了她眼下有困難,就算她避之不及,也該暗中搭把手,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的。

搭完了,徹底問心無愧了,就能真正翻篇了!

沐灃忽然叫了一聲,“高淩進來——”

葉定宜把如夢安頓好。

見時辰已不早,方帶著白蘭,回了永寧侯府去。

白蘭一肚子的疑惑早就忍不住了。

還在車上就低聲問起葉定宜來,“夫人,您什麽時候聽說了那些布莊成衣鋪不跟……咳,她們做生意的?”

“您又什麽時候聽說了如夢的?奴婢一直跟您在一起,怎麽從沒聽說過?”

“且,您去那樣的地方贖人到底不是什麽光彩事,還要賺她們的錢。”

“這要是讓人知道了,您的名聲清譽,可全都……”

葉定宜輕嗤,“名聲清譽算得了什麽?”

“旁人看著我日子夠好過了吧,年紀輕輕就已是侯夫人,還夫君貼心婆婆慈愛,家裏什麽亂七八糟的事都沒有。”

“但實際下麵是多麽的髒汙惡心,隻有我自己才知道。”

“所以我管那麽多呢,自己怎麽舒心怎麽來!”

白蘭就不說話了。

片刻方又低道,“委屈夫人了,怎麽偏遇上了這麽一家子爛人!”

“但,奴婢還是覺得不妥。”

“也真是的,聽說其他的人和事,救助其他也需要幫助的人不行麽?弄得明明是做好事,卻總覺得心裏……”

葉定宜見她臉都皺成一團了。

好笑道:“總覺得心裏什麽,不那麽舒服?”

“行了,別別扭了,我心裏都有數。況你沒聽說過一句話,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嗎?”

她當初知道如夢的身份,知道她染的是什麽病,後悔遲疑時。

就是這樣開解自己的。

結果她就真好人好報,得到了難以想象的豐厚回報和額外收獲。

所以,這一次她更要善待如夢和石青雲,讓他們也能有一個好結局了!

一時回到侯府,回到自己院裏。

葉定宜先換了衣裳,又小憩了一會兒起來,還看了一會兒醫書。

才悠哉遊哉的去了嘉禧居。

孟元澈正在昏睡,據說是他情緒一直太激動,太醫不得不給他加大了安神藥的劑量。

郭氏本就憔悴的臉色因此越發難看了,生怕安神藥吃得太多,把孟元澈的腦子也吃壞了。

看到葉定宜明明都回來半日了,這會兒才過來。

自然也是沒好氣,“葉定宜,你還知道回來?”

“誰家做兒媳的婆婆幼子都病著,還一出去就是大半日才回來,回來也不來侍疾的?”

“你這樣不孝不慈的毒婦,別說我們永寧侯府容不下去,擱哪家都容不下!”

葉定宜淡淡一笑,“太夫人的意思,還是打算休了我了?”

“可以,等侯爺回來,你就讓他寫休書吧。”

“不過我昨晚仔細想了一下,我什麽錯都沒犯,憑什麽休我?”

“所以我現在不接受休書,隻接受和離了。所以,太夫人記得讓侯爺按和離文書的格式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