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話

宋陽要是不想打,這一架還就真的打不成……再說承合郡主帶來的紅波衛都是心腹親信,對宋陽和初榕、小捕兩姐妹的關係多少都了解些,也都從秦錐口中聽說過,這位逃跑的氣勢比衝鋒毫不遜色的宋公子,在紅城救下滿城百姓且重重反挫燕兵,由此誰都不會真潑出性命去打,追了兩下就站住腳步,回過頭眼巴巴地去看任初榕。

宋陽又耍無賴,可任初榕這一次沒笑,咬牙揮手對一眾手下道:“你們回來。”跟著又側頭對守在自己身邊的醜漢秦錐道:“你上!狠打!”

秦錐愕然,但郡主開口,他也隻有聽令的份。

果然,一見秦錐上來宋陽就不跑了。

能看得出任初榕這次真的動氣了,宋陽欠任初榕的人情次數不算多,但一次比一次更大,加起來幾乎都能糊住城的半個天空,真要挨幾下讓她出氣不算什麽。可是讓那些不相幹的衛士打,小瘋狗還是不甘心,不過出手之人是秦錐的話,心裏就舒服多了。

承合郡主神機妙算,若非早算到這一重,又何必把小捕的貼身護衛調來幫忙……

秦錐快步上前,口中先低低地說了聲:“得罪兄弟了。”說著,一個黑虎掏心,直接掏到了宋陽的胳膊上。秦錐百戰餘生,他的功夫都是硬橋硬馬戰場本事,力道著實不小,宋陽被打得胳膊發麻。

跟著秦錐插拳錯步,同時繼續道:“公主病了,郡主心疼…”轉回頭,又一招魁星踢鬥,本應該踹向心窩的一腳,仍提到宋陽的胳膊上。

拳重力猛,秦錐打得虎虎生風,招招不離宋陽的胳膊,打了沒一會任初榕就看不下去了,既不顧忌身份,也不在乎自己隻是個羸弱女子,邁步向著戰團走去。

拳腳無眼,秦錐生怕誤傷郡主,立刻收手不打。任初榕徑直來到宋陽跟前,當胸就是一拳,不過憑她的力道,落在宋陽身上,全當一場清風了。

宋陽直接問她:“小捕病得如何?”

“三個月前病倒的,性命無礙,但身體虛弱得很。”任初榕認真回答,瞄準了、運足力氣又是一拳,然後繼續道:“她擔心你,偷偷又動用那個本事,結果看到一群猴子似的鬼圍著一個鶴發童顏的妖精拚命磕頭,轉過天來她就出事了:去渾儀監上值途中,一間房子在她經過時忽然坍塌,筱拂被砸了個正著!”

說到這裏,任初榕的眼圈紅了,淚光隱現,第三拳更用力了些,打在宋陽身上:“險險就喪命了,幸虧醫救及時,可是外傷好了,她卻一直病著下不了床,心病!我妹妹一向身子康健,就是因為擔心你,現在形銷骨瘦。”

任初榕的性子外柔內剛,咬牙之下,努力收回了欲垂之淚,嘭的一聲第四拳打了上去:“宋陽,混賬!隻記得自己報仇,何曾真想過我家筱拂。”

“還有,大夫說,大喜大悲都會是劇烈刺激,說不定就會出大事。你回來的事情,小捕還不知道。”任初榕的第五拳已經沒太多力道了,可宋陽忽然覺得疼,疼得很。

五拳之後,任初榕把紅紅的拳頭收回袖中,停手不打了,重新站好,又變回矜持郡主:“筱拂的病還好,再容她調養兩天,身體有了起色,到時再告訴她你回來了,多半也就沒事了。另有一件事迫在眉睫……五個月前,帶和親之議的使團出發趕赴回鶻,現在人還沒回來,但和親之事已經有了結果,正在赴京途中,快到了。”

說著,郡主的眼角又跳動了起來,粉拳攥緊,可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沒再打下去……

宋陽點了點頭,對任初榕道:“等見過豐隆皇帝,我就去你那給小捕看病。”

胡大人說得稍稍有些隱晦,豐隆眨巴眼睛,不願承認自己聽不懂,也不想就那麽糊弄著點頭。所幸,左丞相清了下嗓子,接著向下說道:“逆賊宋陽招供,九月八之亂受南理皇帝指使;逆賊宋陽供述,南理皇帝派遣大批奸細入境,挑唆百姓作亂;逆賊宋陽供認,燕國境內反賊得南理朝廷資助……萬歲,一旦宋陽落入景泰之手,什麽說辭都任由那個昏君去編了。”

豐隆恍然大悟,伸手一拍書案,怒色畢現,不過很快又想明白了,剛才那些話都是胡大人的推講,不是人家景泰說的。

而胡大人的話還沒說完:“景泰昏庸殘暴,但在駕前也有幾個聰明人,他們又何嚐不明白,奇士使團是我南理的有功之人,事關國威國體,怎能平白因為個‘莫須有’之罪把他們移交別國法辦?要真有一天,他們敢開口來要宋陽,便說明他們狼子野心,已經準備好南侵我朝。給不給宋陽,他們都會打過來,但對我朝來說,宋陽在或不在,區別卻大得很了。”

豐隆聽懂了,笑道:“不錯,宋陽和燕國反賊關係不淺,燕國若真的打來,他的作用還不小呢。”

左丞相說得頭頭是道,豐隆聽得頻頻頷首,可皇帝之前從未想到過另一重:在‘燕國要人犯’這件事情上,胡大人是一定一定會護住宋陽的。

單以一品擂而論,宋陽算是南理的主將,而胡大人是實實在在的使團主官,在景泰眼裏,姓宋的和胡老頭幹脆是一個分量的,他要殺宋陽,又哪會放過胡大人。

胡大人如果同意豐隆把宋陽交出去,就等若慫恿皇帝:你把老頭子我也綁了送給景泰去吧。

豐隆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又問道:“那有關宋陽的封賞……”

“臣以為,應***行賞。宋陽立了多大的功勳,就封給他多大的賞賜,不用刻意回避什麽;當然,也不用大張旗鼓,以免刺激了北方的那個暴君。總之…”胡大人放緩了聲音:“萬歲派出的使團,是為了赴五國之約,九月八睛城***是他們燕國自己的事情,和我們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由此,使團載譽而歸,理應受賞。”

“不過…”胡大人說完,稍稍停頓了下,又把話鋒一轉,拉回到剛才的話題:“朝中重臣,還有些人看不透景泰的瘋狂心思,隻因都是漢統,便一味親近大燕。如果有天,燕國書傳來,指摘宋陽諸般罪惡,要萬歲交人的話,怕是他們都會同意。”

豐隆不屑冷笑:“朕說不給,他們還要吵鬧麽?”

胡大人笑了:“他們當然不敢再說什麽,可萬歲又何必把自己推上前呢…這一年多裏,臣和宋陽朝夕相處,數不清多少次,聽宋陽和旁人說笑時提及紅波府,剛剛在南門前,還親眼看到一樁妙事。”

隨即胡大人眉飛色舞,把任初榕和宋陽‘先打再哭’之事講出來,跟著又笑道:“照臣來看,承合郡主和宋陽早就結下情誼了,若宋陽做了紅波府的女婿…到時候誰要還同意交人,就得先想想鎮西王的脾氣。”

“何況常春尉、郡主本都是青年才俊,本來就是樁美事。隻是…小兩口之間,家世相差懸殊,就憑著宋陽自己去提親,多半會被王爺打出府去。”

“鎮西王忠心耿耿,若能結成良緣,宋陽也會盡心為國出力。當真是一舉數得的好事啊。”

胡大人鐵了心,一定要把宋陽和南理綁起來,這樁姻緣如果成真,景泰就絕不可能再把宋陽要走了。

其實不全是私心,平心而論,左丞相也覺得宋陽不錯,其他都拋開不論,至少在紅城時還有過一次救命之恩,要真能成全了他,老頭也挺開心來著。

豐隆眉花眼笑:“你的意思…是要朕來做一回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