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緒聞言,看了陳文周一眼,嘴角一扯,“怎麽?你也覺得我這晉王府,不能安生了,還是說被今天下午的陣勢給嚇到了?”
陳文周看了看安慶緒,淡淡一笑,神色十分平靜和從容。
然後說道:“小人陳平,起於行伍之間,當初奉靖邊軍軍使高秀岩將軍之命,潛入朔方軍以為內應,如臨淵越,如履薄冰,而後被安中智公子所救,先後解除常山太守顏杲卿的兵權,饒陽太守盧奕的兵權,雖談不上曆經風波,但好歹也還有點膽量。今天下午的事情,恐怕還不足以嚇退小人!”
“那為什麽突然要走呢?”安慶緒似信非信的問道。
陳文周看了一眼安慶緒,然後說道:“王爺真打算要聽聽?”
“你直說就是,”安慶緒略微不耐煩的說道。
陳文周點了點頭,然後說道:“當初忠誌公子救我之後,我便向公子獻策,先奪了顏杲卿的兵權,在從他那裏弄了一批餉銀和糧草,如此一來,忠誌公子便立馬得到了壯大,如今,他手下有一萬左右人馬,鎮守井陘口,建功立業不在話下,高將軍和何將軍見小人略有才略,便將我派到範陽,本意是讓我給王爺獻計獻策,但如今嘛,我見王爺流連於酒色,日子過得倒也瀟灑,陳平留在這裏,實在沒什麽意義,這這就向王爺請辭,回返常山,輔佐忠誌公子去了!”
聽陳文周這麽一說,然後再結合高邈的密信以及蔡希德的話來看,安慶緒覺得陳文周這個人雖然年輕,但是見識卻不差,他這才稍微重視起來。
然後略帶歉意的說道:“沒想到你竟然有這般胸懷和膽識!”
陳文周神色與安慶緒大不相同,顯得非常開心,然後說道:“如今陛下兵發洛陽,直抵潼關,攻破長安城指日可待,大唐氣數已盡,這偌大的天下,隻怕不久就會改姓,到時候姓安而不是姓李了。”
陳文周看了安慶緒一眼,繼續說道:“大公子不幸歿於長安,如今王爺便是主上的嫡長子,將來這偌大的天下,還愁不是王爺的嗎?”
安慶緒聞言,神色一滯,眼裏有著一絲貪婪,還有一絲不甘。
陳文周心裏暗笑,皇帝的寶座誰人不想坐一坐呢?
可這個安慶緒奪嫡無望,爭不過安慶恩,心裏的不甘與憋屈是自然的。
陳文周看安慶緒的神色十分黯然,於是裝作不知道,繼續刺激安慶緒。
“王爺您想,你才三十幾歲,青春正是鼎盛,鄭王才十幾歲,冒昧地說一句,他還是少不更事,這大好河山還不是得輪到您來掌管,到那時便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了!”
安慶緒越聽神色越發暗淡,眼睛裏的貪婪和不甘也越發濃厚!
陳文周說完之後,安慶緒咬了咬牙,端起酒杯一樣脖子,就灌了一杯下去,然後把杯子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這,”陳文周故作惶恐,趕緊起身拱手說道:“小人失言,小人失言,王爺恕罪!”
安慶緒擺擺手,示意陳文周坐下,“不關你的事情,隻是我自己覺得有些窩火!”
陳文周坐下來,給安慶緒把酒倒滿才說道:“王爺,小人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安慶緒看了陳文周一眼,“你說。”
陳文周說道:“王爺,您風華正茂,如此亂世,正應該馳騁沙場,建立功勳,跟隨主上擊敗唐狗、一統天下才是,怎麽整日介地窩在府中喝悶酒呢?”
安慶緒聞言,也不說話,隻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舉起酒杯又是一頓猛灌。
陳文周心想,這個安慶緒倒還真是個悶葫蘆,這樣的性格,也難怪他老子安祿山不喜歡他了。
兩人已經喝了快兩壺酒了,陳文周天生海量,倒也無懼,安慶緒就有一點耳花眼熱了,加上他心情煩悶,整日沉溺於酒色,醉得就更快。
酒壯慫人膽這句話在安慶緒的身上得到了驗證。
“你有所不知呀,我從小就酷愛鞍馬騎射,雖然說不上驍勇善戰,但以一當十還是可以的!”
安慶緒站起來,似乎在回味往昔的榮耀,又似乎在感歎眼下的失勢,“早年父皇還沒有騎兵的時候,我跟隨父皇奉唐狗皇命征伐遼東,連戰連捷,先後掃平奚族、同羅、室韋等族,唐狗封我為父皇麾下的左廂兵馬使!”
“哎呀!”陳文周滿臉的欽佩,拱手說道:“沒想到王爺竟還有這般殊勳!小人佩服!佩服!”
安慶緒喝得本來就有點高了,再加上陳文周給他一吹捧,也不禁有些得意:“父皇去年起兵,以我為前鋒,我領八千曳落河十天之內掃平河北諸郡,望風披靡,哼哼,何等榮光!”
陳文周的驚訝溢於言表,“小人還以為王爺胸無大誌,沒想打竟有這等赫赫戰功,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拍了幾句馬屁之後,陳文周麵現疑惑之色,問道:“那王爺為何不跟隨主上繼續南征,反而回到了範陽呢?”
頓了頓陳文周才說道:“王爺是嫡長子,又是軍中大將,隻要繼續立功,地位就會越來越穩,回到範陽,實在是不可取呀!”
安慶緒聞言,神色轉為黯然,“我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他看了陳文周一眼,坐下來,示意陳文周也坐下,然後說道:“也罷,左右無事,我便和你說說吧。”
安慶緒喝了一杯酒,接著說道:“掃平河北以後,此時我已經是父皇麾下的都知兵馬使!父皇也打算讓我領兵討伐洛陽,但此時!”
安慶緒臉上浮現一抹陰毒的恨色,“但此時竟然有人向父皇獻讒,說我手握兵權,又履立戰功,麾下勇將無數,隻怕將來尾大不掉,如果將來要立儲的話,非我莫屬!於是父皇改變主意,親領兵馬元帥,讓史思明掛副元帥,領兵南征,將我召回範陽,閑置家中!”
陳文周略顯驚訝,正色說道:“主上為什麽要這麽做?大公子仙去以後,您就是嫡長子,就算立您為儲,那也是名正言順理所應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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