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那劉東暢反了嗎?”陳誠疑惑地問道。
“不怕。他妻兒老小都在城內,這種人,不可能不顧他的家。”黨馨還是那副老謀深算的樣子。
他早已派出探子監視著劉東暢家人的一舉一動。就是跑,黨馨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副使石繼芳也笑道:“你且放心好了,巡撫大人一向是胸有成竹啊!”
劉東暢單騎進入蒼頭軍大帳,他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能再在寧夏城裏呆下去了。這個黨馨私扣軍餉,肆意斂財,早已激起衛所的不滿,隻是他身為巡撫,位高權重,布政使和按察使又和其狼狽為奸。之前劉東暢曾向上秘密稟告過,換來的卻是自己所屬直係衛隊長達兩年的軍餉被吞沒,心理早已是憋屈至極。
勃拜很是熱情地接待了劉東暢:“劉軍鋒別來無恙啊!自從上次一別,咱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麵了!今天你來咱們可得一醉方休!”
劉東暢下馬納頭便拜:“勃拜將軍救我性命!”
勃拜大驚:“怎麽了?難道是黨馨那個鳥人要殺你不成?”
劉東暢痛心疾首道:“跟殺我也沒有什麽區別了……”說罷,便把事情的來回詳細告訴了勃拜。
勃拜長子勃承恩猛地拍碎了桌子:“這個黨馨!虧他還自稱是大明的巡撫!幹的事情豬狗不如!他不僅克扣你們的軍餉,就連我們的也是拖欠了兩年!而且還冒領我們的軍功,處處打壓我韃靼一族!父親大人!不如反了吧!”
這話一說,一石激起千層Lang!
眾將都睜大眼睛瞪著勃拜,勃拜心中是有苦說不出!
他這些年又何嚐不是過得憋屈?自從嘉靖年間投降了大明,剛開始嘉靖還是對他們很不錯的,封勃拜為指揮使,讓他統兵數千鎮守西邊,那待遇還是很不錯的。
從隆慶開始,直到萬曆初年,自從派了個黨馨來此地任巡撫之後,連帶著他的副使石繼芳,布政使陳誠,都對韃靼一族開始了各種各樣地打壓。先是冒領軍功,繼而是克扣軍餉,最後是直接派人到他的蒼頭軍去做探子……這每一件事,都讓勃拜覺得大明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善待韃靼了。
那麽多族民要養活,那麽多部隊要糧食……又想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這天下哪有這種事情?!
他韃靼一族為了大明的邊陲,數次出兵與草原上的蒙古人打仗,雖說在李成梁將軍的指揮下打了不少勝仗,可戰士也是死傷不少啊!
勃拜在內心裏還是向往中原的那種安定的生活。韃靼一族再也經不起任何戰爭,可也經不起別人如此的打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之下,勃拜開始悄悄地跟內地的官僚們做起了糧食生意,希望能從他們手裏換回急需的糧草。
可惜汪銘清那些人,把價格定的高高的,糧食倒是換回不少,銀子卻是越來越少了!
這些貪官,和黨馨比起來又有什麽區別?
勃拜漸漸地對大明失去了信任,失去了忠心,但他還是緊守著最後的底線——大明的實力,絕對不是自己這支小小的部落所能抗衡的。但是人都有野心,尤其是他的這個兒子勃承恩,自恃兵多將廣,在外麵肆意妄為,勃拜不是不知道,而是管不了。
他在萬曆十七年以副總兵致仕之後,其子勃承恩襲其位,部隊和族人就漸漸地不太聽自己的了。在年輕富有野心的勃承恩刻意宣傳之下,大家慢慢地都對大明失去了忠心,隻對勃承恩惟命是從。
但是勃承恩畢竟年輕啊!很多事情他做的並不到位。除了蒼頭軍,下麵那些部隊都被他視為奴隸,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已經有不止一位軍官來向勃拜哭訴勃承恩的跋扈。
現在形勢逼人所及,勃拜不表態也不可能了。
“現在我宣布!奉軍鋒劉東暢為總兵,我為謀士,以承恩、許朝為左右副總兵,土文秀、哱雲為左右參將!兵發寧夏城!我們一定要拿下寧夏城,攻陷陝西!唯如此,方能保住我韃靼一族的性命!”勃拜中氣十足地宣布道。
眾將士包括勃承恩都刷地站了起來,連劉東暢也激動地站起來以右手撫胸。
“我還要強調一點!我們這是被逼的無路可走!是大明一定要逼我們這麽做的!幾百年前,大明的先帝朱元璋也是不堪元朝的腐朽起兵反抗,最終建立了大明朝。曆史不也是奉他為英雄嗎?我們一樣也可以!事成之後,論功行賞!大家都將拿回屬於我們的一切!”
勃拜的聲音忽然沉了下去:“但是一旦失敗,你們將再也不能活著返回自己的部族,再也不能看見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弟兄們能接受嗎?!”
“能!”
所有人都信心百倍!勃承恩的眼中已經泛起了對戰爭的渴望!
唯獨勃拜心中充滿了忐忑。這次匆忙起兵,到底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舉了!
他轉過身對著劉東暢:“可你的家人……”劉東暢低下了頭,摹地又抬起來,異常堅定道:“不成功,便成仁!”
江飛派出的傳令兵還沒有回來,倒是負責傳信的信鴿飛了回來:勃拜已經發兵圍了寧夏城,隨時都有可能進攻!
老朱急得直在屋裏轉圈圈,這勃拜萬一真要是反了,自己在中衛豈不是極其危險?是逃跑還是死守?他立刻找來了江飛,商量對策。
江飛對此也沒有什麽辦法。開玩笑,區區數百錦衣衛能幹啥?還不夠人家收拾的。現在他唯一所想的,就是再派傳令兵八百裏加急直撲京師,把消息告知萬曆。
但這一來一去至少也得半個月,等到萬曆派了援兵過來,自己早就掛了!
老朱轉了半天終於有了主意,不管怎麽樣,絕對不能束手待斃!
“你現在立即向那些大營的勃連說明狀況,看他能不能說服那五千弟兄!如若能成,那咱們還能博死一拚;如若不能,就把他們立刻繳械解散!這五千人絕對不能留!還有,趕緊告訴皇上,寧夏危急!如若寧夏失守,蒙古自中原將再無屏障可守!”朱一刀終於第一次正式下達了軍令。
“還有!”老朱想起了什麽,又喊住了正準備出門的江飛:“如果那五千人願意留下,你就把你的錦衣衛打散,分散到他們中間去,對他們進行緊急訓練,能訓練多少是多少!”
江飛對這個決定大聲喊好,隻是他也清楚這短短的時間也訓不出什麽東西,但盡量讓這些軍士熟悉他們的作戰方式還是很有好處的。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些人隻能打順風仗,絕不能敗,不然立刻就炸營了。
當初離開的時候,萬曆把那些已經訓練好的錦衣衛帶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加上後來又補充的,組成了朱一刀現在的三百錦衣衛力量。不過這一路以來,那些新加入的錦衣衛經過訓練也差不多達到了原來狼群的一半以上的實力,已經算是很不錯得了。
勃連倒是出乎江飛的意料,二話不說立馬就答應了。人家心裏自己也有本帳,跟誰混比較有前途,何況老朱對他們並不差。再有就是那五千兵,本來就覺得自己是前娘生後娘養的,現在能有個高級幹部向自己示好,就已經祖墳上燒高香了。居然還要對自己進行訓練,看著江總旗帶來那些彪悍的錦衣衛,自己要也有那種能力——不對,真要是編進去,自己從此不也是錦衣衛了?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老朱混了??
於是老朱想象中的第一個難題被戲劇性地解決了。
江飛隻歎真是狗屎運!
不管是不是狗屎運,在老朱獨特的人格魅力下,城中五千兵馬開始了緊張地訓練,狼群那種苛刻地方式和嚴格的方法,讓這些**呼吃不消,但是很快成效就顯了出來。畢竟這些人之前都是從血與火裏爬出來的,哪些法子能更好地殺人,能更好地保命,他們最有發言權。
沒有誰喊苦喊累,大家都是在拚命著,不為別的,朱百戶已經說了,活下來,就是對他最好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