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的就是隊長在中隊會上,穆楊輕描淡寫地將任務分配下來,要求大家按照分組名單,立刻著手準備,一周後出發正式進行演習。
耗子,豚鼠一幹老隊員綠了臉,麵麵相覷。隊長,你不會是嫌我們死得不夠快吧!連虎,霍宇航等一幹新兵蛋子紅著臉,興奮啊,激動呐!他們確實還不知道危險的真實含義。
李強黑著臉,不是,不在乎的站在那裏,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受到了刺激,已經試過了兩次的人,對於那令人恐懼的死亡已經沒有什麽在害怕的了。
其實穆楊看中李強的就是這點,他隻關注任務,隻想完成任務,別的他都不考慮。
安安靜靜的楊昊坐在角落裏,他的臉色慘白一片,手微微哆嗦著,手心裏全部是汗,冷汗。
晚上,耗子查完哨回到寢室,還沒進門就長長地歎了口氣,屋中一片靜寂,可憑呼吸也知道至少有5個人貓在裏麵。自己的晚娘臉看來隻有留待將來削新南瓜時才能發揮功效了。站在門口,無奈地說:“夜梟,開燈!”
果然,李強齜著一口好牙,笑得陽光燦爛,歐陽貓在門後準備偷襲,石頭和連虎相親相愛地占據了自己的床鋪,楊昊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一看見耗子,立刻起立立正。
石頭搶先開口:“耗子,到底有什麽內幕消息?隊長這次玩大了呀。”
“我知道的和你一樣多!”
“耗子,這次演習允許死亡是什麽意思?”歐陽是少有的冷靜思考整個計劃的新兵,也因此越想越不對味。
“字麵上的意思。”
“隊長要我們去死?”
“胡說!”其實剛剛聽到計劃,耗子心裏湧起的詞就是送死。但是7年來的習慣使他立刻放棄了思考質疑,選擇了絕對的信任,絕對的服從。
他是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何況命令的發出者是穆楊。新老戰士都是容易說服的,因為他們也相信自己的隊長,盡管他是個爛人,盡管他很妖孽。何況這次演習,三中隊全體參加,也包括中隊長穆楊。這很公平,或說,這很讓人安心!唯一不安心的是楊昊,他帶著羞澀的笑沉默著,可是他的臉色仍然很白。
耗子問他:“楊昊,你害怕嗎?”楊昊點點頭,又趕緊搖搖頭,低下頭愣了一會兒,又遲疑地點了點頭。
李強卻是笑得一臉誠摯:“楊昊,沒啥好怕的,奏當是平時訓練。你一定行的!”楊昊抿著嘴笑出一對淺淺的酒窩,苦澀滿溢。
耗子理解地拍拍楊昊的肩膀,說:“沒關係,楊昊,我第一次參加行動也緊張得要死……”楊昊欲言又止。
歐陽抬抬手,做了個打住的手勢,仔細盯著楊昊看,楊昊低下頭去。“楊昊,你不是害怕演習,我知道。上次聯合對抗,你表現得非常之好,後來隊長還把指揮權交給了你,我從不懷疑他的眼光……”楊昊的眼睛倏忽地亮了一下。
“你怕的是別的東西,所以你點頭,又擔心我們誤會你是害怕演習,所以你搖頭,但是,你確實有怕的東西,所以你又點頭……”耗子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小歐陽話癆還真不是蓋的。
一直很安靜的耿中也瞪大了雙眼:“導彈,你表演的是哪國的單口相聲啊?”
楊昊遲疑地說:“我真不是怕演習,我怕……”
李強非常熱心地說:“楊昊,你啥也不用怕,隊長和你一組,他會照顧你的……”
楊昊的眼睛一下黯淡了,張了張口,卻什麽也沒有說,沮喪地垂下了頭。
歐陽哼哼了一聲:“隻怕他怕的就是隊長!”楊昊猛地一下抬起頭,完全不可置信地瞪著歐陽。
歐陽聳了聳肩,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了然。
“耗子,我……你……能不能,我是說我能要求換組嗎?”
耗子用一種悲憫的眼光看著楊昊:“不能!”
“楊昊,你怕隊長啥呀!隊長可好咧!”楊昊也不知道到底怕穆楊什麽,也許是穆楊能洞悉他的精神,看穿他的內心,毫不留情地剖開他的靈魂,把深藏於期間的渺小與陰暗,揪拽出來,血淋淋地敞開在陽光之下。
就像李強說過的那樣,穆楊曾經把他做人的根基給打沒了。隻有楊昊自己知道草在老部隊的時候,班長哄著,連長罩著,隊長護著,他隻是個在痛苦中流亡,在失寵中長大的寂寞小孩。他早就不恨穆楊了,相反,他感激他。是他在他還沒有正式步入人生最殘酷的戰場時,及時地扭轉了他偏離的方向,他由衷地感激他,對自己來說,穆楊比自己的爹更像個父親。
但是,這些並不妨礙他打從心底地怕他,怕到不敢跟他在一起。中隊會上演習分組名單公布,所有隊員一律兩兩組隊,共同接受考驗。耗子再次失望,他和蠍子一個組,高山和連虎一個組,B2和歐陽一個組,李強和猴子一個組……最後是穆楊,他和楊昊一個組。
耗子看著臉色仍然蒼白的楊昊,突然發現,無論怎樣努力,自己永遠追不上穆楊的步伐,他是個天才,或者是個妖孽,他總是趕在所有人之前,敏銳地發現問題所在,並立即作出正確的應對之策。耗子並不覺得悲哀,他很高興那人永遠站在自己身前三步的地方,這樣,自己就永遠不必彷徨。
拍拍楊昊的肩:“相信我,楊昊,這次演習完了,你就不會再怕了!”
…………………………
我們不是一路的四下都是水,煙波浩淼,長天茫茫,沒有坐標,沒有參照,即使是廣袤無垠的沙漠也許還有一絲半星駝馬枯骨的反光,這裏除了水還是水,耳畔隻有彼此震耳欲聾的重濁呼吸,肺像是要炸裂般地疼痛,四肢早已全然麻木,隻是憑著求生的本能,機械地劃著,一下,一下,一下……穆楊苦笑著,雖然早知道這是個要命的計劃,卻絕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會要了自己的命,而且還這麽快。
自己總說軍人就是要直麵死亡,可是真正地麵對了死亡,自己遠沒有那麽豁達瀟灑,我他媽的才三十出頭啊,我還沒有玩夠呢!
旁邊是一樣苦苦支撐的楊昊,他後悔得要死,他老在想當時我就應該堅決地要求換組,哪怕因此被踢出獵鷹,又回到老部隊去天天蹲在地上數螞蟻。
“我真的應該換組,換了就不會連累了隊長。”楊昊覺得現在算是想清楚了自己究竟怕穆楊什麽:他怕穆楊對自己失望!可是現在想清楚了又有什麽用呢?……,……
楊昊的恐懼果然成為了演習中最大的障礙,他進退失據,手足無措,接連犯下低級錯誤。穆楊一路不停地幫他善後收拾,可是楊昊越錯越慌,越慌就越錯。
在戰鬥中,哪怕隻是小小的失誤也可能是致命的,更何況這次演習,除開艱巨的任務,惡劣的自然條件,苛刻的演習要求,還有多年不曾親自出手的陳大隊長,王琦大隊長,親率二、四中隊對三中隊展開圍追堵截,毫不手軟,毫不留情。
楊昊的一連串的錯誤弄得穆楊完全沒了脾氣,根本還來不及冒火生氣,下一個錯誤已經接踵而來,然後是一連串的連鎖反應。楊昊已經惶恐到了崩潰邊緣,居然沒有發現身邊的陷阱,雖然掉下去不會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是就GAMEOVER!
穆楊眼疾手快,向前猛地一撲,抓住了楊昊的手,費盡力氣硬把他拉了回來。當兩人都倒在地上喘粗氣的時候,穆楊才發現右腿鑽心地疼,他受傷了,一根不知哪裏來的鋼筋刺穿了他的大腿。楊昊大聲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