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三朝回門(一更)

帽兒此時卻忽地抬首,“藍彩姐姐氣他嫌棄小姐的容貌呢。”

當時明思在前,自然不知。她同藍彩並排,藍彩的神情她是看了個清楚的。

明思啞然失笑,搖首一笑,“這有什麽好介懷的?正如你會替我不值,他身為秋將軍的副將,有這樣的心思也屬正當。”

藍彩卻掉了一句書袋子,“以貌取人,淺薄之輩。”

明思無奈了。

這個藍彩愛屋及烏的心理太重了些。

四個丫鬟都是貼心的,不過藍星性子急,最易衝動,卻易安撫。

藍彩性格堅韌隱忍,極少發作,可一旦生氣發作,也最固執。

不過也感動。

感動之餘,仍好好地開導她,“金無足赤,每個人都有缺點。他雖有些失態,也是人之常情。由此也正說明他是直爽之輩。再則,我承了人家將軍這麽大的一個人情,你若對人家的副將失禮,豈不是陷我於不義?”

既然是愛屋及烏而起,也隻能從這裏來說了。

果然,藍彩一聽也就冷靜下來了。

秋將軍能讓包副將住到他府中裏,定是極信任親近的人。

自己對他不滿,若他說給秋將軍聽,那秋將軍說不定會想到小姐頭上。

這樣一想,藍彩心裏的不平也就平複下來,“我明白了。會好生照應的。”

兩日後。

今年的冬天來得似乎特別急。

立冬方才半月。早上起身的時候便會戀窩了。

若是往日明思還可多睡片刻,可惜今日卻是不成。

不管有沒有新姑爺,這三朝回門也是要回的。

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離開四老爺四夫人這麽久。

昨日忙了一天,才將禮物準備齊全了。

一大早起來,幾個下人又忙了半晌才將那數十件禮物搬上了馬車。塞得滿滿當當。

在上馬車前,明思心裏隻喃喃道了一句,計劃生育也不是沒有必要的。

辰時中,在清晨薄薄的霧氣中,兩輛馬車緩緩離開北將軍府。朝納蘭侯府行去。

與此同時的仁和宮中,司馬陵正站在書案前,目光專注地落在案上那雪白的素宣之上,凝神提筆而落。

王栓悄悄地偷覷。

他覺著太子這幾日有些怪異。

每日看完了皇上送來的奏折之後,便是練字。

連這書房也做了些改變。

前日一大早,書案對麵牆上原本的前朝字畫便換成了兩幅新的。

其中那副畫大大有名,王栓也是知曉一二的。

聖上還特意下了旨意。要尋這作畫之人。

可旁邊那副字,卻不知又是什麽來頭,竟然能替了前朝第一書法名家的墨寶。

既無題跋,也無落款,看不出任何究竟。

王栓有些納悶。

太子這幾日也有些不同。

前幾日都是玉蘭值夜,他不知曉究竟,可這兩日,太子每夜都要練一個多時辰才歇息。

今日更是一大早便起來開練。

這會兒才辰時,可太子已經練了一個時辰有多。

玉蘭這兩日也不知被太子派了什麽活計,一直沒見著人影兒。

說人人到。

就在王栓這般想時。熟悉的腳步聲響起了。

王栓知道隻有玉蘭才有這個資格不經外麵的侍衛通報,便可直入太子的書房和寢殿。

就連如今身為太子近侍的他,也沒有這般的待遇。

來了數月,太子對他總是不冷不淡的。

“你下去。”太子抬首道。

王栓行了個禮,倒退了數步,才轉身離去。

待王栓的腳步聲完全消失,玉蘭開口道。“奴婢查了些。六小姐九年落水後,昏迷了半個月才醒。而後一直不言不語。過了近三個月,才開了口。那日是納蘭府的老太君考較幾位小姐的功課。聽說是老太君賞了七小姐一個贔屭鎮紙,卻不識得那贔屭二字,便去問四夫人。沒想到。六小姐卻開口認出了那兩字。後來,老太君請了王老禦醫去替六小姐看診,卻未看出究竟。”

司馬陵仔細地聽著,垂眸頷了頷首,“可還有?”

玉蘭道,“而後便未查到什麽,隻有一事,奴婢覺著有些奇怪——三月前,納蘭侯府的老太君悄悄遣人去了邊郡。”

司馬陵一怔,“三月前?具體何時?”

玉蘭道,“好像是女兒節的次日。”

司馬陵微微一愣,腦中開始回想當日情形。

片刻後,忽地眸光一閃,想到了那最後一擂的情形。

老太君派人去邊郡定然是同她一家人有關,而女兒節當日,她是為納蘭三小姐執筆的。

一詩一詞。

那首菊詩他並無太多印象,可那闕《臨江仙》卻是極驚豔。

三家評審幾乎是一眼看過後,便定了第一。

而皇祖母在那日後,也曾數次提起,言下極為心喜。

莫非……

老太君想必對幾個重孫女的本事都是熟悉的。

如果那首驚豔之詞乃是她所作,又被老太君看出。

那老太君悄悄遣人去邊郡顯是為了查證某事。

一條條的梳理下去。

緊接著——

十月十八日,宮中下旨冊了納蘭五小姐。

十月二十一日,秋池上門提親。

十一月二十二日。便是婚期。

…………

心房驀地一緊,頓時升起一種不好的感覺。

默然半晌。

他輕聲吩咐,“去查清楚。從上月十八到二十一,納蘭侯府有些什麽事。誰見了誰,誰出了門,什麽時辰。府內有何小道消息——全給我查仔細了。還有想法子找到老太君派去邊郡的人。莫要驚動納蘭府,查清楚老太君遣人去究竟所謂何事。”

玉蘭頷了頷首,麵上卻又露出猶豫之色。

司馬陵眸光一掃,“想說什麽?”

玉蘭望了他一眼,低聲道。“那日秋將軍是宿在新房的。”

司馬陵身形一顫,盯著玉蘭,眸光倏地寒凝,“你前日不是說我們走後,他便去了書房,第二日一早便走了麽?”

玉蘭輕聲,“前日打聽的卻是如此。可後來。將軍府的管家卻嗬斥了那些下人。說秋將軍那夜是歇在新房的。”

司馬陵眼中寒氣頓時結冰。

望著太子,玉蘭眸中帶了些猶疑,“殿下,若是——”

“沒有若是!”不待她說完,太子已經冷厲打斷。

玉蘭噤聲。

司馬陵瞥了玉蘭一眼,目光朝對麵牆上看去。

定定地看了片刻,眸中漸漸融化。

寒冰化水,卻是溫柔。

“殿下,不如讓桂嬤嬤去看看?”玉蘭忽地輕聲。

是否處子,一看便知。

隻見太子微微一怔。垂眸片刻,卻是淡淡搖首,“不必。”

玉蘭不解。

隻見太子唇角淡然一笑,“是於不是,已成事實。看與不看,有何兩樣?何必自尋煩惱。”

玉蘭一呆,隨即默然。

隻聽太子又道。“這其間蹊蹺甚多,先查清楚再言其他。”

玉蘭微微頷首,又抬首朝太子望去。

隻見太子麵上神情已經p全然平靜,同她說話間一直望著對麵牆上的字畫,眸光柔和之極。

玉蘭心裏遂一歎。

天下為何會有那樣的女子?

這樣的女子於太子而言。究竟會是緣,還是劫?

她心中絲毫無底。

沉默片刻,她鬥膽低聲,“殿下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太子唇角含笑,“自然是好好待她。”

好好待她?

這話也太寬泛了些吧。

玉蘭心中憂慮重重。

將目光從牆上收回,司馬陵走了兩步,“今日可是她回府的日子?”

玉蘭點了點頭。

暗忖片刻,司馬陵抬首道,“你先去把事情辦了吧。打聽下她何時回將軍府。”

玉蘭應了一聲,領命出去。

司馬陵原地站了片刻,才回到桌案前坐下,“王栓進來。”

遂取過一張朱批過的奏折看了起來。

明思拜見過老太君,又去了老侯爺處請安。

各房的下人都帶了幾分好奇的目光看著這個新婚次日,新郎便獨自離開的六小姐,心裏充滿了各種猜測。

可是卻見六小姐神情平靜從容,無分毫異樣。

心中不免詫異——雖還是那副容貌,可這六小姐好似有什麽地方不同了些。

老太君處並未費多大力氣。老太君顯是極了解秋池其人,隻是同明思說秋將軍以家國為重本是好事,又重提了下那日之一字記之曰。

明思乖聲應下,淺淺而笑。

最後老太君望了一下明思的發髻,“六丫頭,你這頭發倒是烏了些。”

明思頷首,“藍彩也說這幾日好似黑了些。”

一旁墨媽媽笑道,“這女兒家嫁了人自然要不同些,興許那藥性也有了變化也未定。”

明思隨即麵紅垂首,嬌羞一笑。

老太君同墨媽媽一見,皆嗬嗬笑起。

老侯爺處便更是簡單,隻應答了幾句,老侯爺便讓明思回房陪父母去了。

老夫人坐在一旁,這次倒未有什麽難看的臉色,問了一句明思可知秋池何時回來。

明思道蒼郡事務甚多,約莫要數月方還。

老夫人便道了句,其他的莫管,要早日懷上子嗣才是正理。

這樣帶有關懷意味的話竟然從老夫人口中道出,明思微感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