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困坐愁城(一更)

她如何聽不出太子之言有許多不盡不實之處!

可就是這般挑著說出來的話已經足夠讓她怒不可竭了。堂堂大漢太子如何能為了一個女人神魂顛倒到如此地步!

何況,這個女人還是一個再蘸之婦!

還曾是重臣之妻!

這幾日大京裏沸沸揚揚都是北將軍府將軍夫妻和離的消息——她竟沒想到,這人竟然是被太子弄到了宅院中藏了起來!

這消息若被朝中百官和天下百姓知道了還能了得!

上官皇後胸口急劇地起伏,鳳眸中全是怒火,大力地喘了幾口氣,她定住神,厲聲道,“此事還有誰知曉?”

看到上官皇後的麵色,司馬陵心中一驚,驀地起身攔到上官皇後身前,急聲道,“母後,兒臣心中隻她一人!她潔身自好,聰慧心善,乃是極好的女子!她並未答應兒臣,是兒臣將她強邀至宅院中——母後你莫要怪她,要怪就隻怪兒臣吧!”

說著,他“噗通”一聲跪地,揪住上官皇後袍袖,“母後,兒臣從小想要什麽便能有什麽——可那些兒臣從未真正在意過。兒臣如今隻要有她一人,便足矣!”

上官皇後緩緩地垂眸俯視他,“隻要她一人——那這江山呢?那這皇位呢?那這天下呢?你都不要了?你都從不曾在意?”

司馬陵一滯,緊緊地抿了抿唇,“兒臣並非先現在就將她皆進宮——五年,兒臣對她許了諾,給兒臣五年的時間,兒臣將這朝政肅清。屆時,兒臣再讓她恢複納蘭侯府三房嫡女身份入宮,不會有人知曉——”

“五年?”上官皇後緊緊盯著他,“那這五年的時間你都不在臨幸她人?她入宮之後,你也隻寵幸她一人?”

司馬陵怔住。目光霎時遊移地轉開,隻呐呐低聲,“母後,兒臣隻喜歡她一人。這些不過是兒臣的家事——”

“荒唐!”上官皇後將袍袖一甩,揮開司馬陵的手,鳳目中隻見寒光生威,輕聲一字一頓。“帝王無家事!母後對你真真失望透頂!這十八年來處處順著你,卻把你養成這般不知分寸輕重的混帳模樣!如今這局勢,你莫非不清楚!你是未來的大漢天子!你的一舉一動有千萬雙眼盯著你。看著你!別說她身份若是暴露,便是驚天大亂!就說這獨寵一事,大漢皇室九百來年便沒有這般先河可開!世上無不透風之牆,你當皇帝的都隻要一個女子,你讓朝中臣子是效仿還是逾禮?常妃之製乃是祖宗定下的,你這般,讓四大侯府以後如何行事?”

司馬陵抿緊了唇。隻那臉色卻是蒼白。

“陵兒,你好生糊塗!”上官皇後的聲音有些疲憊,“如今,這朝中的情形你當比母後清楚。你寫給你父皇的折子,你父皇也給我看了。吏治!民怨!東南西三府空頭過半!你父皇一顆心全寄在你身上——你如今卻為這兒女私情黑白輕重不分!你如何對得起你父皇,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竟然以祭拜先祖的名義去見一個女子——這是未來天子該做的事兒麽?你父皇看了你的折子,心裏雖歡喜你的長進,可也憂思重重,每夜不能安枕!你,你明明知曉如今內有外患甚巨。你為何還能將滿腹心思隻放在一個女子身上!還是一個你不該妄想的女子!你在折子上道,西胡近年來雖是乖順,但西胡人生性好勇好戰,雖名有兵力二十萬,可西胡人馬背出生,下馬為丁,上馬皆能為兵——實乃心腹大患,不可輕視!陵兒,如今內憂重重。那些個臣子個個都隻顧自家,生怕爭少了一分,有幾個是真心為皇家辦事的?襄城侯一事就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你皇祖母至今還沒緩過來。若此事為人知曉。那些個筆厲諫臣還能放過你?這些日子朝堂才剛剛清靜了些,不過是那些臣子未曾尋住把柄——就連四大侯府,就連你外祖家,如今對母後都頗有微詞!誰都是隻顧自己!予極易,是皆大歡喜,可要取,卻是步步維艱——陵兒,你可知,如今你是斷不能行差踏錯半分哪!”

看著太子慘白的麵色,玉蘭的心緊緊縮成了一團。這一刻,她終於明白那日明思對她說那句話的用意了。

她並未聽見那日後的第二日,明思和司馬陵的對話。

而在此刻,她才明白過來,原來那六小姐早已將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可是眼下這局,又該怎麽解?

玉蘭心中惶惑。

隻見上官皇後定定地看著司馬陵,眸光湛然,“陵兒,如今,你明白了麽?”

司馬陵痛苦地閉了閉眼,片刻後,眼角慢慢沁出濕潤,他顫聲道,“母後,此事除了兒臣那幾個心腹並無人知曉。母後若不放心,兒臣再遣人尋個妥當隱秘之地將她安置——隻需五年……”

隻見上官皇後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湮滅,取而代之的卻是暗潮一片。

玉蘭心裏方道了一聲“不好”,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聽上皇皇後驀地抬聲,“來人!”

殿外“嘩啦”湧進幾人,除了那侍女香櫞和那嬤嬤,還有四個侍衛。

“好好地給本宮把太子殿下看好!沒有本宮的親口懿旨,不能讓太子殿下踏出這宮門半步!”上官皇後厲聲道。

言畢,便提步而出。

司馬陵心房猛地一縮,便欲衝上前,卻被趕過來的侍衛攔住。侍衛雖不敢傷著太子,可也使了巧勁兒將他箍住,讓他無法衝出去。

司馬陵煞白了臉,“母後,你要作甚?”

走到殿門處的上官皇後頓住腳步,卻未轉身,隻語聲淡淡,“母後不能讓一個女子毀了我大漢的太子!她若真如你說的那般好——就該成全你才是!”

司馬陵驀地睜大了眼,目眥欲裂,“母後,不——”

上官皇後的身形已經消失了殿外的夜色中。

緊接著,朱漆殿門徐徐合攏……

在玉蘭走入坤寧宮時。遠在城東郊的明思也剛剛沐浴完,換過一身簡便的衣裙,便上了床,拿了一本遊記,就著燭台看著。

見明思上了床,紫茹原本想守夜,明思卻讓她退下。便同彩衣一道退了出去。

見兩人離開,明思將手中書冊放下,開始沉思。

原本同玉蘭說那句“無人說話”時。其實也沒有確切的想法。隻是那時路十三沒有音信,便想著看看能不能有其他的路子可走。

玉蘭要送人來,定然是送她熟識的人過來,或許可以想想法子。

沒想到司馬陵一走,路十三便來了。而今日,玉蘭又將紫茹送了過來。眼下,倒讓她有些不方便了。

不知為何。今日紫茹來後,她此刻心緒卻有些不寧。

如今這般境地也是她未曾料到。

她原本想著能說服司馬陵為上策。若是說服不成,她就隻能在路十三的幫助下詐死脫身這一條路可走。

可是,走這條路,她日後便不能再以納蘭明思的身份生活,也不能再名正言順的回到四老爺四夫人身邊。是以,不到萬不得已,她不願出此下策。

可如今,司馬陵加派了人手,路十三想帶一具屍體進來不易。想帶她出去也是不易。

而今,她真正是成了困坐愁城。

為今之計,隻能等機會,比耐心。

心下還有一點隱隱憂慮——那就是司馬陵做了如此多事,萬一走漏了風聲,那便……

呆坐了半晌後,明思蹙起眉頭,隻覺頭有些疼。闔眼靠在床頭,輕輕用手按揉著額頭。

她輕輕歎氣。

就在此刻。忽地聽得後窗傳來輕輕的摩擦聲,似風刮了窗扇搖動一般。

她驀地一怔!

她的窗戶是關好的!這聲音是人為——不是路十三!

路十三不會這般早,更不會弄出這樣的聲音。她的後窗從未插銷,路十三每回都是直接拉開進來。

明思垂了垂眸。起身輕步走了過去,站到窗前低聲,“誰?”

無人言語。

明思怔了怔,她分明感覺到窗外有人呼吸。

遲疑片刻,她退到牆後,將窗扇輕輕一推——就在窗扇打開的那一瞬,一個白色紙團扔了進來。

明思呆了呆,沒有動作。

片刻後,窗外還是靜悄悄,那有人呼吸的感覺卻是沒了。

明思輕輕探首一看,隻見窗外夜色茫茫,沒有半個人影。

目光在地上那紙團上一落,明思垂了垂眸,快步走過去拾起,展開,寥寥數字,“六丫頭,皇後即到,走。後園井下。”

明思猛然一驚!

這時,院外突地傳來些動靜。

明思心中一凜,將紙條藏進袖袋,快步朝外走出,一打開門,就見院門外光明大盛!

彩衣和紫茹也匆匆地從屋中走出。明思看了她們一眼,隻見兩人麵上都是不明所以,明思隻能低低歎了口氣。

竟然來得這麽快!

朝後窗的位置看一眼,便沉氣站定不動。

院門很快就被大開,數個人影顯現在紅亮的燈籠周圍。

當中一人,雲鬢鳳冠,一身明黃宮裝耀眼生輝,通身華貴威儀逼人。此刻,正抬首定定朝她看來——正是上官皇後!

明思垂了垂眸,朝前邁了一步到廊前,抬首朝上官皇後的視線迎去。

能叫她“六丫頭”隻有老太君。既然老太君傳信讓她走,那說明上官皇後這番到來,絕非是要賞她好果子吃。

既是這般,她也無需客氣守禮。

就算她此刻將上官皇後捧上了天去,也不會讓她改變主意。

何必再講那些虛禮。

上官皇後在院門處站了片刻,才緩步朝內行來。到了廊前,銳利的目光在明思身上審視了片刻,心下也是微驚。

不過須臾,神情便淡然下來,看著明思,鳳目中眸光淡淡微閃,“六小姐,不妨進去一敘。”

77的話:還有5千多字,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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