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夫sodu

明思嘴角發抽,還得維持笑容。唯一能做的,便是看著眼前這腦子抽風的男子,眼中閃火花,“你真病!”

榮烈笑得溫潤,卻未像上回那般唇語來回,極是儒雅風度的伸出手,“出來吧,莫讓大家等急了。”

明思隻好出來,還是被榮烈給牽出來的。

見明思挪步,太後已經在招呼宮人將琴案後的錦凳換成一條長椅。

雖在榮安和皇後說話時,太後一直隻是笑著,但從此刻的表情來看,她是極喜的。

兩人緩步朝著琴案而去。兩道並肩款款的身影,男的欣長秀雅,女的婀娜飄逸;男的深情凝視,女的“含羞垂首”……

真正“珠聯璧合”。

縱然心有妒忌,但大多女眷暗地裏也不得不服氣的讚歎一句——無論從容貌還是風姿來看,這兩人站在一起卻是真正的相得益彰。

當然,心裏不舒坦甚至暗恨的,也大有人在。

明思便是首當其衝的一個。

一坐下,她就垂首垂眸,“你發什麽瘋?”

榮烈似未聽見,卻偏首朝一旁侍女淺笑吩咐道,“點青木香。”

先前諸人奏琴並未焚香,但那侍女也機靈,恭敬含笑應下,轉身便去捧香獸。

元帝儀仗原本就是備了金香獸的,隻需遣人去取香便是。

榮烈轉首低頭開始試音調弄琴弦。語聲極輕,卻是帶笑懶懶,“莫非思思願意獻舞,讓本王伴奏?若是這樣,也無不可,本王即刻便同大家夥說。”

明思一滯,磨了磨牙,卻是無言。

別說讓她獻舞,就是換一下,讓她來奏琴。這妖孽獻舞——她也是不情願的。

何況,海口已經誇下,若再反口,即便獻了藝,也是同樣丟臉。

明思冷靜下來,沉了一口氣,垂眸輕聲。“你有幾成把握?”

情勢已經如此,再計較也於事無補,不如爭取保住麵子。

她個人丟臉倒無所謂,可皇後的話卻是將納蘭府也帶了進去。再者,她如今身份敏感,在座的又是皇室宗親。似誠親王那般程度對漢人仇恨嫌惡的也許不多,但多少隻怕都有些芥蒂在。不過是礙於元帝威信。才不得不給這個麵子。

她若出了醜,隻怕三兩日後,這大京就能傳了個遍!

納蘭府如今家聲已受不少影響,這個麵子,她丟得起,卻絕不能連累到納蘭府和四老爺四夫人!

榮烈心中微詫。

隻這一瞬,明思身上的氣勢便截然不同。那是一種先平靜,再沉靜。最後散發出來的卻是一種堅決和堅韌……

看著明思那弧度美好而嬌嫩的下頜,白玉般的皮膚是那樣的光潔柔滑,幾近透明。連坐得這樣近,也看不到一絲毛孔的痕跡,仿若冰雕玉琢。

分明是荏弱嬌美得讓人憐惜的模樣,可卻有一種無形似有質的強韌感。

榮烈驀地有些失神。

明思眉心輕輕一蹙,重複一遍,“你有幾成把握?”

她從來沒有想要了解過這個妖孽的私事,除非是對局勢有關,對自己處境有關的。

聽口氣,這個妖孽應是會音律的,從他習慣性的動作來看,應該也有所造詣。

可這兩人一琴的合奏,要求絕非普通的一流水準可以應付的。就算是宗師級別,若是同伴造詣不夠,也有可能一塌糊塗。

明思已經不去想那虛無縹緲壓根兒就沒影兒的“心意相通”。眼下,唯一能希望的就是,這個妖孽的琴藝,能如同他惡趣味的程度一般……

榮烈聽明白了明思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笑——這丫頭竟然還擔心自個兒拖後腿……

眸中金星閃得極愉悅,心裏也極開懷,麵上卻是不露,還微微露出一絲似有似無的為難沉思,“兩成吧……這琴我聽得倒是不少,彈得卻是不多。”

明思狐疑地瞟他一眼,榮烈察覺到了,唇角輕輕彎起,語聲柔柔似慰,“無妨的,有本王在,沒人敢笑咱們的。”

雖感覺有些不大對,但聽得此言,明思還是忍不住的腹誹恨恨——你倒是不用怕!

這時,侍女已經將燃好香的金香獸捧了過來,放在琴案前一步遠處。

皇後輕笑,“十七弟到底是十七弟,這場麵兒可是替你備足了。接下來,咱們可就洗耳恭聽了!”

明思吸了一口氣,“我主,你跟著。”

榮烈稍稍一怔,隨即,眉眼柔柔亮起,語聲溫潤,“好。”

明思微頷首,將左手輕輕抬起,榮烈唇畔含笑,抬起右手。

偌大的園子,除了偶爾風吹葉動的搖曳聲,一片寂靜。

百十來號人未有一絲聲息發出。好奇的、看好戲的、暗恨的、祈盼的……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兩人身上。

一聲空靈悠揚的琴聲驀地從明思手下瀉出,緊接著,一道低沉悠遠又加入進來。

兩相呼應,渾然一體,真正的天衣無縫!

太後眸光倏地亮起,麵上露出驚喜!

榮烈的音律造詣她自是清楚,卻未料到,明思竟也不輸榮烈。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隻看明思的神情動作,再一聽那落弦的初聲尾音,太後便知曉,明思的琴藝隻怕已經幾近大家之列了。

明思的琴聲中有情、有思——這才是音律的最高一重境界。

眾人皆動容。

就近之間相互看了一眼,又齊齊將目光再度轉回場中。

這還隻是開頭,這《江月有思》開曲悠遠空靈,琴勢輕緩。中間有一段卻是輕盈歡快。手勢交替極繁複,便是同一人,若是技藝不嫻熟,也很容易出錯……

琴案前的狻猊盡香獸神情威嚴猙獰,闊大的口中不斷有嫋嫋香霧騰起。

清幽而悠遠的香味慢慢在場中彌漫開,彌久不散。沁入肺腑,直讓人覺著胸腔中那顆浮躁不安的心也地慢慢安寧了下來。

琴聲卻更是動人思緒。

漸漸地,眾人眼前似展開一幅靜謐美好的月下江景。

江麵一片平靜,一輪銀月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搖曳中。江水靜靜緩緩流動,似無聲無息。卻又分明清晰。

烏蓬小船靜靜地停在江邊,輕輕地伴著波光柔晃著。

一陣夜風來,岸邊嫋娜蘆花若夜下美人翩然起舞,讓人隻覺心中驀地歡快起來。

皎月如玉,天幕如絲絨。

蘆花搖曳生姿,忽地一尾銀魚輕盈的躍出了水麵,緊接著。無數是銀魚躍起。

銀線般的身體若彈弓般優美成弧,在空中停頓一瞬後,又落下,漸起銀花無數……

心生愉悅,隻覺神怡。

一瞬間,讓人忽地生出一種無拘無束的自在輕鬆,仿若忘記了俗世的喧囂繁雜。隻覺天大地大皆可隨心所欲……

慢慢地。魚兒停止了跳躍,柔緩的夜風也徐徐止住。

江麵緩緩寧靜了下來,若慈母的懷抱,將一切包容其中。

天際銀盤皎皎,月華融融灑下,江麵籠上一層輕紗般的銀輝。

萬籟俱靜。

水靜、船靜、月靜……心亦靜。

……

明思輕輕地收回了手,垂下的羽睫掩去了心中的驚異。

這個妖孽的琴藝竟然這般高超!

一開始,她還刻意留了幾分心思。心裏想著。若是有錯漏不齊之處,隻要不是太過明顯,她還可想法子遮掩補救。

可第一節完成後,她已經不知不覺的沉浸在的音律中,將之前的心思全然忘在腦後。

雖隻用了左手,但在心中,自己卻是在用雙手在撫琴。隻不過,那隻右手是在心裏動作。

也許是入耳的琴聲太過相似了,她幾乎都將那右側流瀉出的琴聲當做了是自己在彈奏。

心裏微有些不自在,明思垂眸不語。

場中靜謐了片刻,忽地,榮眉驚喜拍起了掌,眸光瑩亮,神情激動,“太好聽了!我都聽得忘了!”

沒有人去注意榮眉話中的語病,因為,大家都明白九長公主的意思。

若不是親耳聽聞,親眼所見,誰又能相信方才的琴聲竟然是兩人合奏一琴!聽得忘了的人,當然不止榮眉一個。

下一刻,一些相對態度中立的宗親用餘光瞄了一眼太後和元帝的神色後,也都跟著鼓掌叫起好來。

太後喜上眉梢,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這一回不待問元帝,她便帶笑頷首,“來人——賞!好好賞!”

這賞同好好賞卻是有等級差別的。

看著兩人謝恩謝賞退下,望了一眼那托盤中厚厚的“賞賜內容”,大多數人心中還是服氣的。

一人琴藝非凡已是難得,同時兩人不分軒輊伯仲,更是不易!

而這樣的兩人竟然將一曲靜動有致的曲子奏得如同出自一人之手,甚至還讓眾人思緒沉浸,渾然忘我——這真正是傳說中,那天上的神仙眷侶才有的故事……

再看向明思,場中諸人眼神已是不同。

睿親王榮烈三歲開始習音律,天賦極高。五歲便跟著有“西胡樂聖”之稱的金穆兒習練音律。十三歲時,金穆兒便道,再無可傳授之藝。

可惜除了頭兩年,榮烈曾宮中獻藝,後來,便再無人再有幸得見。

榮烈備受太後寵愛,甚至不少年長的宗親,對這個侄孫輩的後輩也是偏疼看重幾分,不是沒有緣由的。

無論文韜武略,他都悟性超凡,學得極快不說,還常能獨辟蹊徑,舉一反三。

即便他脾性有些桀驁乖僻,大家也覺理所應當。

可是這個漢人女人竟然也能同睿親王旗鼓相當?

驚詫震撼甚巨!

77的話:三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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