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許家老二許仲霖
滿以為許二請吃飯,一定是去大飯店,比如這錦程酒店,再不濟,也去趙敏她們常說的什麽暖閣之類的地方。
誰知,他開著車一路過了市中心,車子竟上拐上了高架橋,一路往三環外去。
最開始,董小葵還認得路,到後來就連幾環都分不清了,隻能睜大眼睛辨認路邊的指示牌,暗中記著路過的地名,感覺到一點點的安全。
許二則是一貫清冷,從一上車,就沒有再說過話,也沒有瞧董小葵一眼。隻是專注地注視著前方不斷延伸出來的路,認真地開車。
車內流淌著流水清風般的音樂,是風笛的聲音,像是響在天際,飄忽在原野之上。許二車上音響的音質很好,他又將這音樂調得恰到好處,飄飄忽忽的聲音,倒讓董小葵恍然覺得真是身在原野了。
等這曲終了,換了一首古箏的《平湖秋月》,董小葵這才恍然發覺剛晃過去的那個指示牌的名字沒記住,忙扭頭去瞧那牌子,想看看那上麵的字,卻聽得耳畔一聲輕笑,倒是極好聽的笑聲,像是日光下沉靜的湖水。
她人還沒轉過來,許二就漫不經心地說:“一路上東張西望,看那些指示牌做什麽?”
這聲音極其澄澈好聽,一點都不渾濁。董小葵轉過臉瞧許二,他還是專注地瞧著前方的路,隻是唇邊浮著一抹淺笑,倒是比之前多了幾分暖意。
敢情這人眼觀六路。自己明明掃視過他很多回,他都是雷打不動地瞧著前方的路,可這句問話卻表明他是一直知道她在做什麽。
話說,除了方才扭頭去看那指示牌之外,其餘的時候,她可是做得很隱晦的。這男人竟是看出來了,還真是厲害的角色。
“怎麽?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許二往椅背上略一靠,語氣帶著笑意,越發顯得慵懶。
董小葵哪裏肯說實話,隻是虛偽地笑一下,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沒到過的地方,自然是要瞧清楚的。幼兒園的老師就教過了。”
許二輕哼一聲,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敲幾下,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語氣,說:“你倒是這麽直接告訴我,你沒來過這裏。這在陌生人麵前,過早暴露自己,不是聰明者所為。”
這男人很喜歡教育人,不過這話倒也有些道理,自己方才這句貧嘴的,說起來似乎很有水準,可是仔細一想確實是將自己暴露於人前。這人又一次以這種方式為自己上了一課。
董小葵抿抿唇,不知該如何去回答,便索性沒有說話,隻是略低頭,隻瞧著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十指修長,骨感分明,是極其漂亮的手。
許二也沒有說話,一時間,車內又隻剩《平湖秋月》在平和流動。董小葵感覺很怪異,雖然兩人前後才見過幾次,但每一次的對話總是開始得奇怪,內容也很詭異,可不知哪一秒就又結束了。這許二是一個極其難以捉摸的人,無跡可尋。
正暗自思量,車卻往旁邊的出口一拐,下了高架橋,接著有沿著這路開了一段距離,再次向右一拐,進入了另一條路。
這一條路比較窄,隻容得兩輛車通過,路麵平整,卻是看得出鋪著許多細碎的鵝卵石。路兩旁全是大片茂密的樹,碧綠的葉子擠擠挨挨在一塊,一簇簇的綠,泛著日光,如同大塊的翠玉。
車緩緩開行一段路,兩旁的層層如翠蓋的大樹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細細的竹竿籬笆斜斜插著圍起來的花圃,幾枝不知名的花,粉嫩嫩的在枝頭盎然綻放。
董小葵陡然覺得這像是回到了錦城,京城哪裏來的這種細竹竿呢。如果是從南方弄過來的,倒是十分奢侈。
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去處。董小葵往前往,隻是看著花木掩映,隱約是露出碧瓦紅牆的一角,也看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不一會兒,車緩緩前行,這大片的花圃盡頭,花木扶疏掩映的地方,竟然是一座四合院宅子。朱漆大門,黃銅的門環,門楣上有一塊燙金的匾額,上麵寫著“無味記”三個字,行雲流水的字,偏偏每一筆畫都有一種頓挫,像是大智若愚的感覺。
許二將車停在門口,便有個穿著白色廚師服的年輕男子從朱漆門裏走出來,長得眉清目秀的,提著一條青背脊的魚,見到許二,便是笑著說:“二公子今天怎麽有空來?不過,好口福了,正巧今天師傅有研究一道新菜。”
董小葵站在許二的身後,被那人一句“二公子”雷得不行,這乍一看,乍一聽,還感覺自己穿越了。這什麽年頭?竟然是喊“二公子”。
“是嗎?那倒是巧了。不過,今天還有事,準備些家常的就好。”許二的話語倒是前所未有的溫和,一邊說一邊往宅子裏走。
那廚師一邊應聲,詢問許二,說著“蟹黃小籠包、菊爪拚盤”等誘人的菜名,一邊又時不時地打量董小葵,眼裏有好奇,更多的是審視。
這種審視的目光最是討厭,像是在看菜市場的大白菜。董小葵有些不悅,狠瞪那人一眼。那人也識趣,立刻就收回視線,對許二說:“二公子,您去稍坐,立馬就上菜。”
“嗯。去吧。”許二語氣慵懶,一邊說,一邊卻是拿眼斜睨著董小葵,以目示意她進來。
董小葵也不是別別扭扭的主,何況這會兒,她認為許二身邊的越多人知道她,對她處理孫冠華的事情越有利。再說了,這個“無味記”,看樣子也不是有錢就進的來的地方。於是,她很聽話地快步跟上,跨進這四合院。
的合事秀上院宅子這四合院與那些老北京的四合院沒什麽區別。天井中幾棵蒼鬆翠柏,千溝萬壑的容顏,昭示著它們無與倫比的榮耀。天井中央,還置著一個石頭砌成的魚缸,養著一些不知名的魚,石頭缸的底部有濕漉漉的苔蘚瘋狂蔓延。
許二大步跨過天井,董小葵拉著挎包帶子趕緊跟著他進入對麵的一間房。房間很普通,跟老北京四合院裏的布置差不多。竹製的椅子,舊木頭的四方桌,上麵的紋理清晰可見。旁邊還有青花瓷的茶具,瓷杯上染了一些茶渣,像是有一些年頭了。
兩人相對而坐,許二不喜歡說話,神色淡漠,靠著椅子,瞧著從窗格子裏投射進來的日光發呆。董小葵則是暗自打量他,覺得他神色的清冷又不是裝出來,倒像是一直思慮很深一樣。
吃飯的兩個人,一句話不說,這是一種怪異而尷尬的氣氛。至少董小葵覺得很怪,有些局促。好在菜上得快,在等上菜的這段時間裏,許二又接了個電話,他講電話的語氣也是冷冷的,一直聽著,最後很不耐煩地說:“將下午的行程取消,讓他們等便是了,那麽多的廢話。”
然後,他掛了電話,動作很輕。抬眼掃了董小葵一眼,也沒有說話,依舊轉過去瞧著窗外,幾隻雀鳥落在庭院裏,蹦蹦跳跳嘰嘰喳喳的。
不一會兒,先前那廚師端了托盤來上菜,都是極其精致的小盤小碟,薄瓷近乎透明,有各種精致的花紋。董小葵瞧了那些菜,份兒極少,可是種類繁多,菜色也好,一看就讓人食欲大增。
有煙熏肉,切成薄片,做成拚盤;有蟹黃的小籠包;還有清粥;砂鍋裏冒著熱氣的魚湯;三色回鍋肉。還有看起來很酥脆的油炸果品,董小葵也瞧不出那是什麽果子。當然另外的素菜裏,最讓她驚訝的是,有一盤清炒豌豆苗。
要知道這豌豆苗是錦城人的最愛,算作是家常菜。在錦城農村,家家戶戶都會種豌豆苗作為一道菜。而自從來到京城,她尋尋覓覓,倒是見過幾個川菜館有過,可惜都太老,嚼不出那種味。
那廚師上完菜,一鞠躬,笑著說:“二公子,你們慢用。”然後也不等許二發話,就退了出去。
許二則是拿了筷子,一邊夾那豌豆苗,一邊說:“我極其喜歡這邊的菜,今天忽然想吃,便是來了。你也嚐嚐吧。”
他說話也懶得抬眼來瞧董小葵,一說完就自顧自地吃,隻是這人吃飯決計不狼吞虎咽,吃相極其優雅,動作斯文。
董小葵也不知說啥,就“嗯”了一聲表示回答,同時,也拿起筷子,同樣首先對付的是豌豆苗。
放到嘴裏,清香的感覺,讓她想起小時候,爸爸一大早就去祖屋那邊的菜園裏,摘帶著露水的豌豆苗,和著一點的臘肉翻炒,那香味撲鼻,溢滿了整條街。
許二這會兒倒是抬眼掃了過來,問:“你也喜歡這個?”
董小葵點頭,說:“是的,在這裏好多年,沒有嚐到過這麽新鮮的了。”
“哦。”許二語氣極淡,並沒有詢問董小葵的故鄉在何處。
也是,他原本就是冷漠的人。董小葵兀自想,又夾了一筷子豌豆苗。
一餐飯吃得悄無聲息,兩人都極其專心地對付美食,將送來的飯菜都掃得差不多時,門外傳來一聲爽朗的笑,操著一口錦城話,喊:“仲霖,你平常一般都是星期六才有空的嘛,今天才星期四,你咋就過來了?”
許二已經起身,對著來人略一欠身,喊了一聲“二伯”。用的也是錦城話。
這人是許二的二伯,許二竟也會錦城話,難不成許二原本是同鄉?
董小葵一愣,趕忙放下筷子連忙站起身,雖然跟許二不是那種男女朋友的關係,卻還是讓她有種初見家長的局促。她趕忙對著來人略一點頭欠身,這才看清楚許二口中的二伯穿一襲廚師裝,滿麵紅光,鬢發斑白,看著董小葵的目光倒是格外的慈祥。
他看了一陣,對著董小葵點點頭,說:“不合胃口,下次來,我再做適合你的。仲霖這家夥都沒有事先打電話來。”
董小葵原本想寒暄客氣兩句,可那老頭立馬轉過視線瞧著許二問:“仲霖,你小子帶女孩子過來,都不事先打個招呼,來考驗你二伯的廚藝啊?看這都來不及準備,你就存心讓我在這女娃子麵前丟臉。”
原來許二叫“仲霖”,許仲霖!董小葵站在一旁,這才反應過來,這老頭叫了許二好幾聲“仲霖”。她隨即想到,自己遇見了他好幾次,竟然都忘記問他的名字,這會兒都同桌吃飯了,竟還不知他的名字。想到這裏,不免覺得荒唐。
“二伯,你這話說得不對了。明知我最喜歡吃你做的菜,每一次可都是全部掃光,用心品味的。”許二倒是一邊說,一邊坐下,繼續對付著盤子裏剩下的。
“嗬嗬,你小子倒是越來越會做人。難怪你爺爺那麽喜歡你。”那老頭說,立馬又轉過頭來瞧董小葵,說:“仲霖,我還忙著,最近找到一本古菜譜,正在試驗。我這過來,就是看看你帶的女娃子,你半天不向二伯我介紹。這個事情就沒處理對了。”
許二卻已放下手中筷子,漫不經心地說:“二伯,這丫頭叫董小葵,在Q大上學,錦城人,普通朋友而已。”
“嗯,普通朋友。”這老頭瞧瞧兩人,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在屋外“師傅,出鍋了”的喊聲中,連忙跑出去。
屋內又恢複平靜。董小葵還訝異於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不過轉念一想,那天的藍色妖姬不就是指名道姓的麽!拿朱芸的說法,他是京城子弟裏最會玩的主,要知道她董小葵的名字、籍貫,易如反掌。
這樣想,心裏就釋然了。
許二卻是站起身,說:“吃好了就走吧,董小姐。”
他將“董小姐”三個字咬得重一些,出了四合院,發動車子的時候,才說了一句:“董小姐的禮儀教育還真一般,到這時這刻,也不曾問我的名字。”
這麽直接,不留餘地的指責,讓董小葵無言以對,她隻得對著他尷尬地笑笑,爾後靠在椅背上,這一刻,她什麽都不想去思考,隻這一段,拋卻所有就好。
車子開始沿著來路前行。許二一貫清冷,兩人再沒說話,車裏還是流水般的音樂,低低的,起起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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