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偶見
“那就好呢。自從在雲來鎮與你分別後,我一直在忐忑,想以後你知道真相後,會不會不怎麽理我。”許家大嫂唇邊露出一抹笑,水靈的大眼睛撲閃,聲音清脆。
“靈姐姐這樣好的人,我怎麽舍得呢。”董小葵回答。說實話,她是真喜歡這個女子,跟她見過的那些所謂的權貴之家的女子都不同,沒有盛氣淩人的權貴氣息,沒有居高臨下的冷眼。全身上下有一種純淨,仿若是精靈般的女子。隻是那麽泛泛相見,就很喜歡。
“嘿嘿,我喜歡你叫我靈姐姐,要不?再你跟仲霖結婚之前,就一直叫我靈姐姐,可好?”許家大嫂很鄭重其事地提議。
“好。我很喜歡這樣稱呼。”董小葵回答,她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像是小孩子得到心愛的糖果時的那種表情。倏然,她又撅起嘴,說:“可是,你還是要叫我大嫂才好。那樣才意味著你跟仲霖花好月圓。”
她說,眼神十分生動。董小葵適才的緊張全然消失,抿唇一笑,問:“你怎麽把頭發剪了?”
她聳聳肩,抓了抓短發,一臉憤然,說:“還不是那家夥惹的。我做個頭發,問他好看麽?他說隻是掃一眼說‘好看,像隻發怒的小母雞’,你瞧他那人,我古典盤發,讓他說成那樣。我在一旁不高興。他還雪上加霜,火上澆油,看似安慰地說‘乖,你就沒那古典氣質,別弄這種了’,所以,我就第二天就剪了。”
董小葵捂著嘴笑了一陣,才說:“男人,有時會把你氣死的。對他們的某些話,你可真不能太在意。”
“小葵,二叔也會這樣說麽?”她忽然低頭,湊過來低聲問。
“他——”董小葵陷入沉思。想與他的點滴,那家夥似乎就是以捉弄她,打擊她,嚇她為樂。尤其是最初認識的那一段,他總是將她逼得慌亂才高興。
“怎麽?”許大嫂十分急切地問。
“一家兄弟,你說呢?估計比你家那個還惡劣。”董小葵緩緩地說,心裏到底是覺得那算是過日子的一種方式。喜歡一個人,有時候總喜歡逗這個人。喜歡看這個人各種各樣的表情。她自己不也喜歡逗許仲霖麽?喜歡看到他各種表情,那樣,會覺得自己離這個人很近。
“啊?二叔平時都不怎麽說話,偶爾回來吃飯。媽跟他說話,他讓媽不要打擾他品嚐美食。去見爺爺,也隻是下棋,說些奇奇怪怪的古文,聽得厭煩。有時,家裏有客人來,他也隻是坐著。偶爾說一兩句。全家都說他不苟言笑的。原來都是表象,二叔隱藏得夠深的。”她說,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這個女子很明淨,喜怒哀樂都在麵上,與她說話很放鬆。隻是她真的隻是來與自己閑聊的麽?上一次在雲來鎮,她其實想表明身份的,但是沒有,那必定是沒有得到許家的應許,至少沒有得到許媽媽的應許。那麽,這一次這樣直接亮出身份。她斷然沒有這樣的本事,率先跑來見她,甚至表明身份。若是可以,她怕是早就來寧園了。
“他就是那樣的人。”董小葵淡淡地說。然後話鋒一轉,說:“你吃午飯了麽?這附近有家西餐廳,食物還將就能對付。這邊似乎也不是談話之地。”
這話一出,許大嫂“呀”一聲,說:“我倒是給忘了。有人要見你呢。”
“誰?”董小葵立馬問。
“秘密。”許大嫂調皮一笑,將指頭放在唇邊做噤聲狀。
“好吧。”董小葵無可奈何地笑。問:“那敢問靈姐姐,是需要開車,還是步行呢?”
“開車了,離那地方還有一段距離。你開車跟著,我的車在前麵。”許大嫂說,指了指東門外。董小葵這才瞧見上次一並來雲來鎮的那個護衛,似乎叫雲開的站在一輛車旁,立得筆直。
“好。那你們先行。”董小葵做了請的手勢,許大嫂已經往東門外去。
董小葵開車跟上,在心中暗自判斷要見自己的人,必定是許家長輩,斷然不是許柏平之類。要不然,許大嫂倒不至於是這種表情。
前麵的車是奔馳,也不知道價位,隻不過看那樣子不是女子用的車。大約是那位長輩用的吧。董小葵開車跟上,漸漸的,車往q大旁邊的小巷子去,七彎八拐的,倒是熟悉的路況,原來不過是初見許柏平的地方。隻不過那一次是坐車,並沒有覺得多遠。這一次開車,七彎八拐的,小巷子雖沒有多少人,路況也卻不太好,於是便覺得有些遠。
終於,車在某處停下,並沒有向上次那樣一直到那房子門前。董小葵鬆了一口氣,憑她的車技,駕馭許仲霖的路虎在這種的小巷子調頭還是挺困難的。
在巷口下車,許大嫂已經下車跑過來挽著她,說:“這巷子盡頭是一處老宅子,以前是二叔他們每次被罰麵壁的地方呢。”
“啊?是被罰麵壁的地方?”董小葵十分驚訝,上一次,許柏平可沒說過這個。
“最初不是了。據說最初在京城時,奶奶就住在這邊的。帶著她的陪嫁丫鬟,不過戰事一起,奶奶就隨爺爺出征的。後來,定下來,奶奶還是喜歡這裏,據說幾個伯父在這裏出生、長大。奶奶說這裏有家的味道。”許大嫂一邊走一邊講。倒是對她毫不設防的模樣,儼然當作一家人了。隻是旁邊那雲開也不住咳嗽幾聲。
董小葵知道那是在示意許大嫂不要再說了。
許大嫂立刻很關心地問:“雲開,你病了嗎?不舒服的話,我準你休息一天,一會兒我自己開車回去。”
“我沒有。隻是突然喉嚨不舒服。”雲開也有些尷尬,立馬回答。
“哦,那就好。這天氣燥熱,等下回去,我讓人給你熬些去火的涼茶。”許大嫂看了看天,又自語這天氣確實太燥熱,看來最近有雷雨了。然後,她轉過身來,說:“我最怕打雷了。今天得瞧瞧天氣預報,提前做好準備。”
“我也怕。”董小葵回答,兩人相視一笑,卻是不知不覺走到門前。四合院的陳設。記得跟“無味記”的布局很像。
不過,這朱漆大門似乎是最近在重新刷過,與上一次相比,煥然一新。
“那我去查查,告訴你。你也做好準備。不過,二叔的寧園我沒去過,他不喜歡人去,尤其女人。連秀秀都不讓去呢。二叔發起火來很恐怖的。”許大嫂絮絮不止,在後麵又補充一句:“對了,我叫雲洛靈,媽叫我靈兒,別人都叫我小洛。”
“原來八嬸說的小洛是你。”董小葵說,想起初次來這裏,跟八嬸閑聊。倒是提到過小洛這個名字,當時陳俊似乎也說過小洛就是許大的老婆。
“八嬸居然提到我了?唉,我忙著攝影展,好久沒來看望她了。”許大嫂表情一貫豐富,話也十分多。
董小葵倒是極少言語,隻瞧著雲開有節奏地敲門,三響後,門“吱呀”一聲開了,開門是一襲黑衣的男子,見到來人。略一行禮,也不說話。董小葵瞧了瞧,這人不是許柏平的隨從,那證明裏麵的人確實不是許家老大。至少從許大嫂的表情來看也不是。這一刻,她可是嚴肅多了。
抬步走進去,院落裏似乎還是去年的模樣,高大的林木蒼翠,偶爾有細碎的日光從那縫隙裏灑下來,台階上青苔倒是被除去了不少。像是最近除掉的。院落裏砌的魚缸裏,有紅色的魚自由遊走。
董小葵往那正廳裏瞧,有一扇門虛掩著,於是瞧不見裏麵坐的人,倒是瞧見八嬸端了簸箕之類的托架從裏麵走出來,大約又是弄了不少的零食進去。
“小葵,你進去。我就不進去了。我去跟八嬸聊天。許久沒見到八嬸了。”許大嫂說,然後壓低聲音說:“裏麵的人是我公公。當時,我要出門,他也出門辦事,便是一路走的。在高架橋上瞧見你的車,他就停下來問我了。我平素最怕爺爺和爸爸,你好自為之。”
許大嫂說完,還吐吐舌頭,立馬往一旁跑,去拉住八嬸,有些撒嬌地喊:“八嬸,我要吃糖醋豆子。好久沒吃了。”
董小葵腳步一頓,唇邊浮起一抹笑,早該料到許大嫂的這番表現,必定不是許柏平或者許媽媽,隻是不知是許家的老爺子,還是許爸爸。
這下倒是證實。不過,極少聽仲霖提起自己的父親,隻是偶爾聽說,也隻是說一代鐵血將領,槍法極準,大約是軍人世家出身,為人沉悶,對人極其嚴格,對待孩子們尤甚。因此,脾氣異常不好。所以,父子倆很不對眼。惟有一點相同,對事對人執著,都喜歡古典文化,對吃非常挑剔。
這樣的人,自然於許柏平不同。他見自己,也不知道是以什麽方式、態度與立場來對待自己這個黃毛丫頭。所以,即便這一個多月來,董小葵已經十分平靜,已經有足夠的心理來應對許家所有的人。但想到是許家爸爸,心理也不免緊張。
所以,在院落裏,她深吸一口氣,穩住心性,這才不卑不亢地穩步往那正廳裏走。日光正好,午後剛過,有些斜照的意味,從樹間的空隙照過來,落在門檻前,像是一小塊明亮的被褥。
她在門口站定,往大廳裏瞧,大廳裏依舊放置一張舊式的矮腳木桌子,是黑漆的,有經過歲月侵蝕的斑駁。木桌子上花紋的小碟子擺放著不少的小吃。有一壺簡單的蓋碗茶具,茶壺是銅質的,正在爐火上燒煮,有熱氣從長長的壺嘴冒出。這是錦城的大碗茶的裝備。
而那正位上,端坐在竹編椅子上的瘦削男人,一身深藍的西裝,頭發很短,但看出白了不少,大約也是六十出頭,也許是五十多,董小葵向來不擅長看人年齡。
他身子略微前傾,在端那杯蓋碗茶,他緩緩地說:“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吧。”
那聲音卻還是低沉清雅的,這倒是出乎董小葵的意料,她應聲說:“是。”不卑不亢往裏走,在他的對麵坐下來。這一打量,這才發現許柏平確實跟他的父親很像,許仲霖倒真是更像許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