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乖，我們回家
八嬸在做一些小吃，雲洛靈在旁邊學習，說是學習其實不過是擺弄單反。因為她在奧運會之後會舉辦一次個人攝影展。這個女子眼神明淨，看生活的方方麵麵都是藝術。
董小葵則是個務實的女子，在一旁跟著八嬸學習。在生活技能的領悟上，董小葵的資質向來不錯。八嬸十分高興，又聽說董小葵跟許仲霖的大伯學了一陣子廚藝。八嬸的話匣子倒是打開了。說了很多許家的事，包括許仲霖小時候的事。
董小葵認真聽，偶爾詢問。一直忙到日落。鳥兒在院落的林間嘰嘰喳喳地歡叫。八嬸才做了些小菜，熬了菜葉清粥，又讓董小葵陪她去酒窖裏拿酒。
雲洛靈正繞過一棵梧桐，拍攝從林間投射下來的霞光。夕陽的光染了輕舞，渲染出靜謐安詳的黃昏。
“小葵，你去酒窖。我去要過敏呢。”雲洛靈忙著抓拍，朗聲喊。
“小洛都要成呆子了。整天就喜歡擺弄這單反什麽的。”八嬸說，提了竹編的籃子，倒是蜀中農村常用的那種。
董小葵接過來，說：“八嬸，我來。需要掌燈麽？”
“嗬嗬，知道要掌燈。可知道要用什麽燈麽？”八嬸一笑，千溝萬壑的皺紋都寫滿慈祥。
“以前進入酒窖是要十分小心的。這空氣的交換與否，交換多少都是要講究的。掌燈也有講究，不過，現在當然是手電筒最好。”董小葵回答。其實，董家也有儲酒的酒窖，以前有些好酒，後來文革中，被完全破壞，後來的酒窖就是近些年的酒了。當然，在與考古隊混的這段日子，她也有接觸古代的酒窖。
“小葵對這些很在行了。”八嬸拿了手電筒，眉開眼笑。
董小葵提著籃子，說：“哪裏了。隻是有接觸，懂得一些罷了。”
“你這孩子啊，什麽都好。就是太拘束了。”八嬸一邊說，一邊帶董小葵往旁邊的廂房去。廂房進入後，掀開木質的蓋子，沿著樓梯往下，便是酒窖。裏麵琳琅滿目的酒，乍一看，像是穿越時空來到古代，琳琅滿目的酒都是酒壇子裝的，細沙袋封口。
八嬸將架子上最小的一個酒罐子放到籃子裏，說：“今天，八嬸就請你嚐這個了。”
“謝謝八嬸。”董小葵甜甜地笑，迫不及待瞧這罐子，橫豎瞧不出任何的花紋與字符來。
“客氣啥呢。”八嬸慢慢爬上樓梯，董小葵跟在身後，小心翼翼的，生怕八嬸就跌倒，畢竟，其實她的年齡比她的外表看起來更大。
八嬸微微喘息，步履有些蹣跚。終於爬上去，然後蓋上酒窖。雲洛靈終於抓拍完畢，心滿意足之下已經將飯菜放到桌上。
董小葵洗了手，坐到桌前。八嬸竟然拿出三隻犀角杯，看質地似乎不錯，但光線不很明亮，董小葵覺得貿然拿起來鑒賞似乎也不對。索性也沒有去品鑒，隻是看了看。
“嘿嘿，八嬸。四果酒，我喜歡呢。我就知道你是拿這酒招待小葵了。”雲洛靈大喇喇坐在椅子上，毫不客氣地斟了三杯。
“你這丫頭，可別貪杯。這果酒也是醉人的。別忘了那一次，可是柏平來背你回去的。”八嬸絮絮著，又端了青瓜拌香菜放到桌上，香菜中還撒了油酥的花生米，色澤誘人。
“呀，這個也是我喜歡的。”雲洛靈拿了筷子夾菜，已經端杯喝了一小口。然後轉過來，說：“小葵，嚐一嚐啊，這酒八嬸可不輕易拿出來的。”
董小葵倒是聞到那種果酒的清甜香氣，那色澤泛紅，卻是質地清明。色、香、質都是上好的。向來不太喜歡飲酒的董小葵，也真是想喝一杯。
“本來喝小米酒用犀角杯才合適。這裏沒有夜光杯來盛這果酒，就胡亂對付一下了。”八嬸說，倒是十分講究。真不愧曾是蜀中大戶人家的大丫鬟。
“八嬸，我可是沒見過夜光杯，還真是想看看呢。你要知道誰有啊。得告訴我。我的攝影主題有一個部分就是‘那些遺失的光影’呢。我總聽‘葡萄美酒夜光杯’呢。”雲洛靈已經喝完了一杯，臉上紅暈輕染。
“你這孩子，牛飲了。慢些品。你可不知道，當年，我家小姐就喜歡這種果酒，端一杯細細品，能品一整個下午呢。說能品出果子的滋味，陽光的多少呢。”八嬸說，自己也是飲了一杯。
原來這是許家奶奶最喜歡的。董小葵不由得瞧了瞧這酒。
“小葵怎麽不喝呢？”八嬸問。
董小葵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說：“八嬸，我是自己開車來的。不能飲酒。”
“呀，這當真是不能飲酒的。我真是老糊塗怎麽沒想到這一層。”八嬸自責。
“這怎麽能怪您呢。仲霖他們平時來，都是司機同來的。是我自己剛才沒跟八嬸說清楚呢。”董小葵連忙說，十分抱歉。
“那有什麽呢。你喝唄。我讓雲開先送你回去。那就行了。”雲洛靈又給自己斟了一杯。
董小葵搖搖頭，說：“他不喜歡不熟悉的人動他的車。”
“嗯，二叔這人很古怪，也隻有你才受得了他。”雲洛靈懶懶地靠在椅子上，臉頰緋紅，黃昏的光影從碧綠的樹間斜照過來，倒讓董小葵想起《紅樓夢》裏的史湘雲醉臥花畔的場景。
“小洛，你那樣說，也不怕小葵生氣了。”八嬸替董小葵盛了飯，說：“你就不要喝酒，吃飯菜就好。一會兒我給你裝一小壺，你帶回去品嚐。”
董小葵心裏一動，覺得溫暖，八嬸讓她想起疼愛自己的外婆，也是這樣的語氣神色。她不連忙說“謝謝”。八嬸隻是笑，三個人吃飯喝酒。不知不覺就到了上燈時分。
雲洛靈微微醉態，董小葵幫著扶上車。雲開開車走了。八嬸有些步履蹣跚，卻還是送到四合院門口，一雙枯瘦的手卻是拉著董小葵說：“小葵，仲霖那孩子太苦，我都覺得苦，你要好好等待他。他性格不好，你要好好體諒。”
也許是喝了一點的果酒，八嬸的話比之前多。董小葵一直應聲，八嬸又反複說了好幾遍，倒有些像是這幾年喜歡絮叨的外公了。
這樣聆聽教誨好一陣子，她抱了一小壺的果酒這才往胡同口走。天色已經暗下來，胡同有種壓抑的幽暗。董小葵不太熟悉地形，怕路有青苔會滑到，摔傷倒不至於，隻是這酒灑了總是可惜。
就這樣小心翼翼地往外走，手中護著拿瓶果酒。剛走到車邊，還沒有開車門，就看到前麵來了一輛車，具體是什麽車也不清楚，那燈太明亮，一點換燈光的意思都沒有。
“真沒禮貌。”董小葵心中腹誹。轉念一想卻是擔心那車要開過來，自己如何出去呢。好在那車並沒有直接開過來，在前麵的開闊地帶就停下來。那車燈還是照得刺眼。
這時，有個人下車，大步往這邊走。董小葵因車的強光眯著眼，心中卻是警覺，怕遇見歹人。身子都不自覺做出防備狀。等眼睛微適應光線，那人卻快步跑過來，倏然到了董小葵的麵前。速度太快，讓董小葵都來不及反應，覺得這像是武俠中那種瞬移。
她本能往後退，卻一步都沒挪出，卻被那人一摟，緊緊抱在懷裏。這一抱，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方式，熟悉的氣息，竟然是他回來了。
似乎許久沒有見到他了。董小葵鼻子一酸，一下子就泛出淚來。心一下子就踏實了。
“石頭，你越來越不乖了。天黑居然不回家。”他將她緊緊摟住。
“我馬上就回去。你回家瞧過了麽？”她回答，有些傻傻的天真。是的，跟他在一起，不用那樣緊張，如履薄冰，如同驚弓之鳥。
“沒有。我今天一直在忙。聽人說，我爸見你了。而今天，我爸在這附近有個會議。我想得在這裏見你。我怕你受委屈。卻總是不能在你身邊。”他說，捧著她的臉，借著遠處的車燈仔細瞧了瞧。
董小葵眼裏泛出淚，臉上全是幸福的笑，她搖搖頭，說：“沒事，你覺得我是會受委屈的那種人麽？”
“我知道你很聰明，懂得應對。但是，我就是放心不下。”他說，語氣輕輕的。
董小葵聽得心都軟了，一手拿著酒罐子，一下子將他抱在懷裏，緊緊地抱住，說：“仲霖，仲霖。你知道麽？爸爸他認同我。他祝福我們呢。”
“真的？”許仲霖有些不可置信地問。
“是的。他讓我陪他喝茶，說了一些話，還說我表現不錯，就是拘謹了一些。還讓我跟八嬸多學習，說八嬸是奶奶的陪嫁丫鬟，對奶奶的生活習慣十分熟悉的。這話的意思，我當然懂了。這是爸爸在祝福我的。仲霖，我好高興。”董小葵說，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許仲霖默默聽著，反而比之前平靜，聽完後，在原地站了許久，一言不發。也許在想他的父親，也是在想他和父親之間的交流，或者兩個驕傲男人之間向來的罅隙。
直到遠處那車鳴了聲，他才轉過神來，揮了揮手，示意那人先走。董小葵抱著那小罐酒站在他身旁，他轉過身牽起她的手，說：“石頭，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