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映歡了然的瞬間,臉上馬上露出一絲茫然:“啊?”

慢了半拍才像是反應了過來:“哦,周老爺。”

戚映歡天真小女孩的形象演的爐火純,絲毫沒有破綻。

周老爺的笑意加深,一隻手背在身後,比了個手勢。

文錦見此眼神一眯,退後一步道:“你們還跪著幹什麽?還不把刀收起來!嚇唬誰呢?”

危機徹底解除。戚映歡登時鬆了口氣。

很快她的心思就轉移到竇藍藍身上,也不知被燙到的手有沒有起泡。

得了周老爺的允許,戚映歡走進屋子,正準備要伸出手去拉竇藍藍起身,就被竇父打了手。

“啪——”手背一下子通紅,火辣辣地感覺隨之而來。

“爹——”竇藍藍難以置信地叫道。

“走開!走開!不準你帶走我的女兒!”

竇父胡亂揮著手,他不過二十五上下,頭上的緇撮[注1]鬆鬆誇誇地歪在一旁,神色很不對勁,黝黑的雙瞳像是沒有聚焦一樣,他似乎是魔怔了。

仿佛是受驚的刺蝟,對所有人展開了無差別攻擊。

這下糟糕了。

屋外的幾人皆是懵然。

這……又是怎麽回事?

文錦問:“難道是被踹門時嚇住了?害,他一個大老爺們的,這麽不禁嚇嗎?讀書人就是……”

說到一半,文錦禁聲,因為他發現自家老爺今天也是一幅讀書人的打扮。

竇藍藍為難地看著戚映歡和自己父親,她用完好的手,拍了拍自己父親,努力想要安慰對方:“爹,沒事了,他們不是壞人!”

無疑是杯水車薪。

竇父就像沒聽見一樣,摟著竇藍藍的手又緊了緊,隻有眼睛偷偷地瞟文錦的方向。

戚映歡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竇父的手和眼神,於是她問文錦:“這位大伯,你之前是不是對竇妹妹做了什麽?”

其實戚映歡更想喊文錦一聲‘壯士’,但礙於自己小女孩的模樣,也就不崩人設了。

文錦聽見這聲大伯,差點沒背過氣去:“你喊我文大人。”

戚映歡無語了下,才又問了一遍問題。

竇父的問題主要出在竇藍藍身上,隻有女兒被靠近時他才暴露出瘋狂,安靜的時候他隻對文錦抱以敵視。

文錦疑惑地問:“做了什麽?不就吼了她一聲嗎?倒個茶都不會倒,差點燙到我家老爺!”

破案了,症結就是出在文錦這裏。

看著對方一臉‘我很有理’的表情。

戚映歡下意識扶了下額頭,一臉無奈。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過鬱悶,細眉一下子變成八字形,那小模樣有些滑稽,周老爺不知不覺笑了出聲。

笑聲很輕,可在安靜的氛圍下,充耳可聞。

周老爺也不覺得自己失態,反倒是問戚映歡:“嗬嗬……小姑娘,可是看出了什麽?”

“嗯,周老爺,我大概明白了。”戚映歡聽後表情不變,裝作小孩模仿大人的姿態,她點了點頭:“不過在說明之前,周老爺能讓小二打盆涼水,再請個大夫上來嗎?”

“小丫頭,還得寸進尺了。”文錦輕哼了一聲。

結果戚映歡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是用小鹿一樣的眼神望著周老爺。

周老爺也不吝嗇,直接讓幾個護衛下了樓去操辦。

文錦被兩人忽視,麵上多了幾分不服氣,這時他沒好氣地問:“現在小丫頭能說是怎麽一回事了吧?”

戚映歡點了點頭,也不介意對方失禮的行為,依舊維持著小女孩的口吻。

“在告訴你們之前,先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在二十五年前有戶姓竇的人家生下一個男童,隔年竇父的好友也喜得一位千金……兩人青梅竹馬定下了白首之盟……誰知還未到桃李年華,青梅便拋下剛出生的女兒悄然離開人世……姓竇的年輕人守著與青梅的誓言把女兒養大……”

不知為何,戚映歡先講起了竇氏父女的故事,故事做了些許藝術加工。

也許是天天給小孩子講故事練手,此時竇氏父女的故事在她嘴裏變得極為動人,簡直是大齊版《梁祝》。

戚映歡暗暗得意,她也太有天賦了。

說著故事的時候,護衛端著一盆涼水上了樓,涼水被小心地擺在竇藍藍麵前,大概是竇藍藍能夠到的距離,竇父隻是看了一眼,沒做出攻擊的舉動。這讓戚映歡稍稍安了心。

周老爺聽了故事靜默了半晌,才問:“那位姓竇的年輕人就是竇先生?”

戚映歡一聽,就知道有戲。不然以周老爺的身份斷然不會叫竇父竇先生,顯然他是被戚映歡的故事所感染。

她點頭。

不過還有個人感情大條,文錦問:“所以這個故事和他這副模樣有什麽關係?”

戚映歡嘴角忍不出抽搐了下,假笑道:“還請文錦大人繼續聽下去。”

“上個月武陵發生了一件拐賣孩童的案件周老爺可曾聽聞?”戚映歡問。

周老爺回憶了下:“似乎是有這麽一回事,不過聽說主犯已經抓到,此事與竇氏父女有關?”

“是的,竇妹妹和季妹妹都曾被賊人拐走,後來……才從賊人手中逃脫。”

戚映歡把事件從頭到尾的闡釋了一遍,包括那天她在後山與馮老大的對話。相對地,她把自己的行為模式描述地更合情合理。

“經過此次事件,叔父便十分緊張竇妹妹的安危,上次妹妹不過是晚回來了一些,叔父差點就去衙門報案尋人,此刻他該是因為竇妹妹受到傷害,所以……”

戚映歡看了一眼文錦說:“魔怔了。”

“魔怔了。”周老爺聲音和她同時響起,兩道聲音重合。

戚映歡有些意外。

文錦拍馬屁般地說道:“老爺,您的腦子就是好使。”

戚映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文錦見後樂了:“你這小丫頭,聽著還挺機靈,不會是自賣自誇吧?”

一時之間,他對戚映歡的態度居然漸漸緩和,不如之前的那麽凶惡,戚映歡的故事居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起了作用。

接著文錦又嘖嘖嘖稱奇:“沒想到天下還有這等事!怪不得老人把女孩喚作千金,這一千金怕別人惦記著,還得時時刻刻帶在身上,要我說,還是小子好!耐操!”

他說著邏輯不通的胡話,看向竇父。

竇父嚇得如同老母雞一樣把竇藍藍護在身後,瞪著文錦。

而周老爺的注意力已經從竇氏父女的事情轉移到別處。

他微微側臉默念了一句:“紀校尉……”

是氣音,根本沒有發出聲音來,就連耳力過人的文錦也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