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方才的插曲，趙夫人的生辰宴終於正式開席。

席麵並不奢侈，相反還有些樸實。每桌一共十二道菜，十二道菜看似普通但各個富有寓意，黃豆芽形似如意，寓意事事如意。薺菜音似聚財，寓意招財。香菇意為和和美美，千張意味千秋百代、代代興旺。當然，宴上還少不了雞與鴨，最後是長壽麵。

趙夫人免不了俗和大家舉杯共飲。

戚映歡也抿了一口席上準備的桂花釀，清甜中帶著回甘，雅而不膩。

周圍傳來夫人小姐對趙夫人生辰的祝福。

“長命百歲，大吉大利。”這是劉夫人的祝福。

“福壽康寧。”這是白夫人的祝願。

從賀詞就能看出每個人的性格。

一輪結束後，便輪到小姐們獻上才藝。

這是宴會的保留節目，從前魏時便有此風俗。一開始隻不過方便夫人們物色兒媳，發展到魏朝後期時，這項活動已然變成女眷們互相攀比的談資。

趙夫人並不喜歡家人被人評頭論足，還好作為已經定親的趙夕兒是不必上場，至於戚映歡，女眷們也不會不給她麵子，去為難這位義女。

率先上台的是在武陵素有才名的一位小姐。

她鎮定自若畫了一幅《鬆鶴延年》圖，迎來一片掌聲。

接著一位小姐彈的是古箏，曲目戚映歡沒有聽過，不過能聽出是首歡快的樂曲。

這些跟著母親來賀壽的小姐，年齡集中在八到十三歲之間。

每次獻藝完畢，那位小姐的母親便會受到眾人的奉承。對夫人們來講，這也是她們炫耀的一種手段。

戚映歡夾著菜，看著台上與台下的一幕幕，心道古代女子的生活也挺不容易。

這時，又有一位未滿十歲的小姐，抱著古琴來到視線中心。

她穿著絳紫色的裙子，臉上稚氣未脫，正是之前挑釁過戚映歡的周媛。

季心語看到她的一瞬間，下意識便朝戚映歡看去。

戚映歡接收到她的目光，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花廳正中央，地麵鋪著一塊孔雀藍地毯，早有琴案被擺放在那裏。

經過長時間的才藝表演，大家都不禁產生審美疲勞，當看到周媛的古琴後，終於打氣了些許精神，今天演奏古琴的小姑娘，這還是第一個。

周媛把古琴放下後，朝眾人施了一禮，掐著甜膩的嗓音：“周媛見過各位嬸嬸，也祝趙夫人平安喜樂，青春永駐。”

說罷，她帶著挑釁的眼神的看戚映歡一眼，然後入座。

這禮儀練過千百次，除了最後那個眼神，丁點兒挑不出錯來。周媛的母親在台下露出滿意的笑來。

下一瞬間，白嫩的指間輕觸古琴的琴弦，寧靜悠揚的琴音響起。

這曲子名為《幽夜》。描述安靜的夜晚，仿佛有隱約的月光，星稀夜籟，市闌珊，琴音猶近似遠。

周媛的母親帶頭眯起眼睛，似乎沉浸到音樂聲中，身旁的人有樣學樣，生怕被人說不懂得欣賞。

畢竟周家和季家一樣，是縣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多數豪紳夫人不敢得罪。

戚映歡看著幾桌夫人的反應，想起了四個字——附庸風雅。

周媛的琴音彈得不差，但戚映歡覺得缺少了什麽。

一曲罷。

花廳內，依舊萬籟無聲，眾人裝作情緒還沉浸在夜色之中。

隨著一聲‘當’，調羹觸擊碗箸的聲音，眾人才回神。原來是某個丫鬟給夫人盛湯時不小心弄出的聲音。

“周夫人令愛彈的一手好琴啊。”

“好久沒見小媛，琴技大有長進啊。”

“哪有，你們別誇她，免得小姑娘不知道天高地厚。”

“嗬嗬。”那人心裏一笑，琢磨著周夫人此時內心一定得意極了。

桌上劉夫人頭偷偷摸摸地問書院長夫人：“白夫人，你覺得怎麽樣。”

“技巧有餘，匠氣太重。”白夫人隻說了八個字，聲音不輕不緩。

聞言，剛剛還說著好話的幾個夫人尷尬的笑了笑。

場麵安靜了下來。

舞台中央的周媛攥緊了拳頭。

周夫人的臉色也不好，她旁邊的人訕笑著安慰道：“哎呀，白夫人的標準比較高，我們聽著好不就成了嗎？你說是嗎，趙夫人嗎？”

作為今天的壽星，趙夫人自然不會讓人下不了台。

“當然，周小姐這個年紀，彈奏成這樣已經十分厲害。”

這句話白夫人還是認可的，雖然周媛的匠氣太重，但技巧而言，在同齡者中已經算得上拔尖，隻要她肯下苦功夫，也不是不能改變。

見白夫人點了點頭，讓眾人鬆了口氣。

周媛心中的疙瘩也被慢慢被撫平。趙夫人的話可比白夫人有分量多了，隻要有這一句話在，所有人都會對她刮目相看。

想著此事，虛榮把周媛的內心填滿，目光大膽的想戚映歡攝去。

那眼神似乎在說：‘戚姑娘，可敢應戰？’

戚映歡無奈歎氣，她今天出門時沒看黃曆，專招人記恨了。打退了知州夫人又來了個周媛。

周媛看著戚映歡的眼神太過露骨，很快便被所有人察覺。

知州夫人像是啟動了什麽雷達似的，眼底冒出興奮的光芒，她馬上道：“周小姐，怎麽一直看著戚姑娘呢？莫不成有什麽話要和戚姑娘說？”

周媛下意識向知州夫人看去，兩人目光觸及的一瞬間，刹時察覺到對方相同的目的。

趙夫人眉頭深鎖，這知州夫人怎麽像秋後螞蚱，哪兒哪兒都有她的影子。但礙於身份地位，趙夫人無法嗬斥。

和知州夫人對視多一眼後，兩人似乎達成共識。

周媛道：“聽聞今日戚姐姐也會為夫人獻藝，不知道是真是假？”

季心語看著周媛裝模作樣，不由大歎對方不要臉，不過在她揭穿周媛之前，趙夕兒緩緩的說了一句：“周小姐，怕是弄錯了。”

“今日並沒有安排歡歡妹妹上場。”

趙夕兒整個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語氣和目光帶著不容置疑。

周媛急了：“可是今日是趙夫人的生辰宴，戚小姐作為義女理當是當仁不讓！”

知州夫人有人陰陽怪氣的拱火：“莫不是戚姑娘拿不出才藝？定是我多慮了，能被趙夫人收做義女，戚姑娘的定然是才貌兼備。趙夫人又不是以貌取人的俗人。”

大家一聽就知道知州夫人在說反話，反諷戚映歡不過是個草包花瓶。

可這話一下子把趙夫人都給帶進去了，知州夫人這是被衝昏頭腦破罐子破摔了啊。

她們樂得看戲，都把眼睛睜得渾圓，生怕錯過了一場大戲。

周媛到底是年紀小，沉不住氣道：“戚小姐若是拒絕，也不怕為趙夫人蒙羞？”

周媛連激將法都用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