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映歡有所警覺,在她的懷疑中,夜晚悄悄過去。

第二日是冬至。

謝氏一族進行祭祀。

一大清早,姓謝的村民都自覺來到祠堂。早上的天氣還有些陰冷,年邁的族長住著拐棍顫顫悠悠地站在謝氏祠堂門口。

他身邊的是幾位族老。

祭祀前,祠堂進行了一場大規模的掃除。

作為女人,除非有特殊的原由,不然是不被允許進入祠堂,所以打掃向來是女主外男主內。

掃除完畢,祠堂門口被擺上祭台,謝氏族人按輩分排好隊,焚香上供。

地上畫了個圈,紙錢和紮紙被點燃。

有人便開始禱告祝詞。

今日,吹的是西北風。戚映歡恰好被安排在迎風口,紙錢焚燒的煙霧,一時吹散不開來。飄飄忽忽,煙霧繚繞,熏得戚映歡眼睛生疼。

謝母心疼她:“歡歡,要不要去旁邊待會兒?”

戚映歡看著大大小小沒有一個離去的族人,終是搖了搖頭。

古人重視傳承和祖先,戚映歡不想謝母和謝喻舟因為自己被病詬,所以忍住了。

等紙錢燒完。

幾個年輕的謝氏子弟被老族長帶入祠堂內,其中包括謝喻舟。

隔了好久幾個年輕人才從祠堂出來。

謝喻舟輕聲喊道:“映歡,族長喊你。”

“我?”戚映歡指著自己鼻子,表情詫異。

他點頭。

謝母也在這時推了戚映歡後背一把。

“歡歡,去吧。”

從那語氣中可以分辨,謝母應該也知道族長喊她的原因。

既然如此便不是什麽壞事。

她跟在謝喻舟身後,如同丫丫學走的小童,早上陰冷的空氣再加上祠堂內昏黃的光線,顯得祠堂內有些陰森,線香的味道撲鼻而來。

她不由打了個哆嗦。

即使戚映歡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此時心中還是一絲慌亂。

越往祠堂內走,光線就越暗沉。

有個老人拿著油燈,站在一邊,他皮膚慘白,雙眼渾濁。

此情此景,竟有些滲人。

戚映歡縮了一下脖子。

見戚映歡被嚇到,那老人嘎嘎的笑了一聲。

“叔伯,還請不要嚇到內子。”少年人清越的聲音響起。

這話在戚映歡耳中頗有些偏護的意味,戚映歡下意識瞄了眼少年的臉色,隻見謝喻舟滿臉的無奈。

老人道:“這就是侄媳婦吧,是個美人胚子,喻舟你這小子挺有福氣。”

被稱作叔伯的老人,守了半輩子的祠堂,由於很少照射道太陽,所以皮膚稍顯蒼白,眼睛也因為年邁有些渾濁。

謝喻舟神色不變,完全沒有被調笑的自覺:“多謝叔伯誇獎。”

戚映歡心道,謝喻舟臉皮倒是厚。

有了這個小插曲,她反倒沒那麽害怕了。

謝氏祠堂內供奉了百來位謝家的先祖。

案幾上擺著著雞鴨魚。

牌位自上而下,用隸書書寫。在昏暗的油燈與嫋嫋的香煙渲染下,祠堂內分外莊嚴、肅穆。

老族長點燃了三支線香插到香爐內。

然後用蒼老的聲音對戚映歡說:“喻舟家的,來了啊。”

“族長好。”

戚映歡乖巧無比的喊道。

老族長道:“你們跪下吧。”

在戚映歡迷惘之中,她被謝喻拉著跪倒牌位前的蒲團上。

從老族長手中各自接過三根線香後,戚映歡跟著謝喻舟在牌位前拜了三拜。

這時老族長不知道從哪裏取來一本書,定睛一看便發現上麵寫著《謝氏家譜》幾個字。

他用沒有語調起伏的聲音念道:“大齊,元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祭祖,謝氏第二十三代子孫謝喻舟,取妻戚氏三妞……”

戚映歡瞬間明白了,原來是告知祖先家中的子弟娶了妻子,祈禱祖先保佑。

“族長!”謝喻舟突然出聲阻止。

“怎麽了喻舟。”族長皺了皺眉,在念告文的時候被打斷是個大忌,謝喻舟這個讀書人不會不知道。

然而看著謝喻舟沉靜無波的眼眸,老族長說不出責怪的話來。

唉,眼前的小輩是年輕一輩最有出息的孩子,希望祖先不要怪罪了。

謝喻舟一字一句道:“族長,名字弄錯了,不是三妞,是映歡,戚映歡。”

他糾正著老族長的話。

戚映歡不知為何心髒‘突突突’跳的厲害,聯係到謝喻舟昨日替他遮掩的行為,她覺得謝喻舟已經自己不是原來那個人。

隻是他為何不揭穿自己?還對自己態度始終如一。

老族長一愣,反倒是笑了:“你這孩子居然如此較真,難道不知道家譜上隻會寫上戚氏二字嗎?”

謝喻舟當然是知道的,但在他心中戚三妞和戚映歡卻是兩個人,他並不希望祖先弄錯了他的妻子。

謝喻舟從始至終就知道,眼前的戚映歡絕非戚家的三妞。

一開始有人喊她三妞的時候,她根本反應不過來。倒是戚映歡這個名字,她反應良好。

謝喻舟推斷小姑娘也是叫這個名字。

小姑娘身上有很多迷點,或許比他重生更為匪夷所思。

謝太傅不知道小姑娘是從哪裏來,可是他卻不允許小姑娘再回去。

故而他前日找了老族長,希望把戚映歡早早編入族譜之中,或許這樣一來就能在小姑娘的靈魂之中烙刻上他的名字。

經由祖先承認,戚映歡便是他唯一的妻子,這輩子就再也無法逃離。

老族長看著謝喻舟鄭重其事的表情道:“行了我知道了,謝氏第二十三代子孫謝喻舟,取妻戚氏映歡,以此香告之先祖,望佑其夫婦和和美美,平安喜樂……”

按規矩的話,謝氏一族的新媳婦需要生下長子才能有資格被記入族譜,但謝喻舟提了,老族長也不拒絕。能在謝喻舟生死不知的時候衝喜嫁過來,戚映歡在他眼中已經能稱上一句不錯。

老族長念了一大串長文,最後對兩人喊道:“叩拜。”

兩人拜了三下,起身把線香插入香爐內。

老族長說:“映歡丫頭,以後要好好相夫教子,侍奉婆婆。”

“是。”

長輩的話基本大同小異,她基本已經聽膩。

一切結束後,兩人走出祠堂,陽光射入眼中,她不適應地眯了眯眼。

“還好嗎?”謝喻舟關心的問了一句。

戚映歡此時卻不敢看他,囫圇回了一句:“沒事。”

第六感告訴她,謝喻舟已經發現她不是戚三妞,但是他竟然仍舊讓自己上了家譜。

謝喻舟到底是打的什麽主意。是承認了她的身份?還是想要試探她?

試探她會不會在祖先靈位下被打得魂飛魄散?

戚映歡覺得有這個可能。誰讓謝喻舟這個人心髒呢!他之前連太子都敢算計,她當然也不再話下。

加上一出祠堂謝喻舟就問她好不好,戚映歡越發覺得這個猜測正確。

她要離這個人遠一點,等搞清對方的想法再說。

看著小姑娘默默走遠,謝太傅莫名其妙,這又是怎麽了,難道是不想上他家的家譜,所以表示不滿。

一想到這個可能謝喻舟的眼眸沉了沉。

這時戚映歡曬著太陽的小身板不由打了個冷顫,謝母問:“歡歡,是不是穿太少了。”

“沒有,就是剛剛有陣冷風。”

“最近氣溫降的厲害,可別著涼了,回去給你熬點薑湯。”

“謝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