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巳時。
天寒地凍，北風呼嘯，吹得大家打著哆嗦。地上的積水已經結了冰，枝頭上的樹枝**裸地沒有一絲包裹。
所有人聚精會神地看著衣坊前的一老一少，聞訊而來的百姓也多了起來。
“孫半仙和謝相公真的是在算國運嗎？”匆匆趕來的百姓踮著腳，支著脖子往人群包圍地中心看去，但是裏三層外三層地人群，使他們無法窺得全貌。
從頭看到尾的人便道：“這還有假，誰敢開完笑啊。剛剛孫半仙就卜出了一個吉卦，現在輪到謝相公了。”
多數人用著懷疑的語氣說：“謝相公行嗎，他就一個讀書人，怎麽會懂這些。”
此時話題的中心人物，謝喻舟。
他一眼就看穿了孫半仙的不懷好意，他搖搖頭道：“比起卜卦，我更擅長觀星。”
孫半仙瞪大眼，這不是耍賴嗎，難道大家要陪他等到晚上？
孫半仙剛要出言奚落。
便聽到謝喻舟說：“昨日我已夜觀星象，見紫微星閃爍，虹光突顯，定是吉兆，這幾日宮中必有大喜之事。”
孫半仙傻眼。
“大喜？”
宮中有大喜之事，謝喻舟是認真的嗎。
先不說是不是會有喜事，就算是大喜，他們遠在武陵縣也不知道金陵的事啊。
謝喻舟這是糊塗了嗎？到時候沒人證明宮中大喜，他不就輸了嗎。
戚映歡卻因謝喻舟的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難道這個大喜指的是蘇青源封官的事？蘇老頭之前的來信說官職將會在年前定下，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時候。
其他人倒是沒有想到這一茬，隻覺得有些失望，原來謝喻舟不卜卦啊。
噓聲傳來：“謝相公，空口無憑，露一手啊！”
“是啊，孫半仙都折了三年壽命算卦，謝相公不能耍賴啊！”這是孫半仙請的托兒。
謝喻舟眉頭微蹙地看了起哄的幾人一眼。
歎了句：“也罷，那我就試試。”
謝喻舟接過了龜殼。
樸實無華地開始搖動龜殼。
他也沒有念什麽開場白，隻有的耳朵時不時抽丨動幾下。
在孫半仙反應過來時，銅板已經落在桌麵。
謝喻舟道：“乾卦第五爻，爻辭：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注1]
眾人交頭接耳：“什麽意思？”
“我也不知道啊。”
孫半仙看了半天桌上的銅板，暗歎一句，毛頭小子，運氣倒是不錯。可惜了，怎麽就沒出現一個凶卦呢。
他摸著胡子道：“龍飛翱翔在天空，利於出現大人。”
謝喻舟頷首，接著道：“是大吉大貴之位，能見到或出現大人物。結合昨日的星相，我推測宮中會出現大人物，是天下大喜之兆。”
比起孫半仙的卦象，謝喻舟給出的答案更具體一些。
“什麽大人物？”大家興奮地議論著：“難道是皇上又要納妃子了？”
孫半仙壓抑著心中的鬱悶，腦海中不斷想著哪裏可以挑刺。
戚映歡眸色一亮，出現大人物，一定是說蘇青源。
她不知道謝喻舟怎麽占到這一卦，但他一定是作弊了，眾目睽睽之下謝喻舟居然也不見慌亂，戚映歡不得不佩服謝喻舟心沉手穩，要不是礙於眾人麵前，她真想大聲喊一聲六六六。
真是的，剛剛的擔心全部喂了狗。
這樣想著，戚映歡不由自主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這個時候，謝喻舟也正瞧向她看來。
隔著一道階梯，總共五步的距離，兩人眼神交匯。
戚映歡能看見他眼眸中帶著的笑意。
謝喻舟看著戚映歡，向眾人道：“究竟孰是孰非，誰對誰錯，三日後便能見分曉。在場地各位還請為我和孫半仙做個見證。”
“好！”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時的謝喻舟絕對是一呼百應。
謝喻舟道：“另外，我對內子的麵相和孫半仙也有不同的見解。”
所有人頓時安靜下來。
他們恍然明白了什麽，原來這個讀書人之所以要和孫半仙比試，更多的是想為戚姑娘洗刷名聲。
他們呆呆地看著年輕的少年。
孫半仙擰著眉頭看向謝喻舟，額頭爆出青筋。
小子，有膽！
謝喻舟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給孫半仙，他指著門口的對聯道：“這兩句便是我為內子寫下的簽言！”
眾人聞聲望去。
紅色的對聯上寫著——一帆風順吉星到，萬事如意福臨門。
這兩句叫做簽言似乎有些兒戲，但所有人在這時說不出一個‘不’字。他們能理解謝喻舟的用心。
戚映歡頓在原地，她用著疑問的眼神看向季心語。
季心語嬉笑著說：“歡歡姐姐，驚喜嗎？這是昨天姐夫吩咐我貼的對聯，沒想到是這個用途啊。”
耳邊響起謝喻舟的聲音：“相比孫半仙的災星之說，我更認為內子是福星之相。實不相瞞，她嫁與我時，我正病重，差一步便要踏進閻王殿，不過因為內子的到來，我日漸康複，家中也上和下睦。季小姐更是因為內子逃脫了人販之手。”
“這個我知道，戚姑娘也救了我家遠方侄子！”有人忍不住插嘴說。
“我也知道，萬寶茶樓竇先生的女兒也是戚姑娘所救！”
“是啊，謝相公說的對，戚姑娘這麽好的人，又怎麽會是災星。”
孫半仙心中大叫不好，他們好不容易布下的局，居然被一個少年撬動了一角！
他來不及做出彌補，謝喻舟就乘勝追擊道：“我們小稻村的村民也因為內子發明的毛衣，多了一門營生。所以我說內子不是災星而是福星！”
“對！福星！”
“福星！”
謝喻舟勾勒起嘴角。
孫半仙已經沒有任何高人派頭，跳著腳反駁：“黃口小兒，命理之事也敢信口胡言！大家別聽他的，他一介讀書人懂什麽觀星算卦！不過是蒙蔽你們這些無知百姓。”
“方才測算國運我用了三年壽命為代價，才能窺見一角。他不過才讀了幾本書，就想推測國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孫半仙的話卻沒有贏得眾人的認同，季家鋪子的幾位掌櫃道：“孫半仙，原來在你眼裏我們隻不過是無知百姓。”
“我們就願意相信謝相公怎麽了？戚姑娘救了我們家小姐，是福星有什麽不對啊！”
“是啊是啊，戚姑娘要是災星的話，縣令夫人怎麽會認她做義女。”
大抵是被謝喻舟的一席話點醒，大多人恢複了理智。
謝喻舟對孫半仙道：“孫半仙，我算的對與不對，三日後便能知曉。孫半仙這是連三日也等不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