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母迎了兩人進屋,便吩咐兒媳去倒茶,然而阿二媳婦沒動。
陳母喊道:“阿二媳婦。”
“娘,您眼睛不好,還是回去休息吧,我來招待她們。”阿二媳婦做著最後的掙紮。
陳母擰了眉頭說:“你和阿二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沒有,沒有。”阿二媳婦忙擺手。
“那阿二為什麽這幾天一直沒有回來?”陳母問。
戚映歡表情微滯,她忽然明白了什麽,陳母並不知道陳阿二被抓的事,隻有阿二媳婦是知情者。
阿二媳婦眼神慌亂:“阿二他……”
“陳老夫人,陳阿二因為偷竊之罪被抓了,此刻正被關押在縣牢之中。”戚映歡打斷阿二媳婦說道。
盡管戚映歡覺得告訴一個老太太真相很殘酷,但是阿二媳婦不可能一直隱瞞下去,陳母總有一天會知道,如果到了最後才被告知,那時陳阿二早已沒有了挽回的機會。
現在還來得及,隻要陳母去勸陳阿二坦白,戚映歡就有九成的把握。
陳母手中端著的茶杯‘哐當’一下子掉在桌上,滾燙的茶水撒了一桌子。
阿二媳婦慌慌張張地拿著抹布去擦:“娘,燙到沒?”
陳母‘啪’地一聲拍了桌子。
“到底是怎麽回事,阿二怎麽會偷東西?”
阿二媳婦禁不住陳母的質問,隻好和盤托出,告訴了陳母張掌櫃雇傭陳阿二演了一場賊喊捉賊的戲。
聽後,陳母緊緊攥住了拐棍,她本來就瘦,手背的青筋立刻便顯現了出來。
想必她的內心不好受,兒子是為了自己才做出了錯誤的決斷。
暴風雨前的平靜。
然而這場風雨還未到達便已消失,陳母垂淚,深深的歎息。
“都是我這個身子不爭氣啊。”陳母捶胸說:“我這雙眼睛瞎了也就瞎了,怎麽能拖累小輩,是我對不起陳家的列祖列宗。”
“娘,您別這樣。”阿二媳婦連忙去阻止陳母。
哭過之後,陳母轉頭麵向戚映歡,一臉的祈求:“我絕不能讓阿二墮了陳家的名聲。戚姑娘,你來這裏肯定是有什麽辦法能救阿二是不是?”
“隻要陳阿二把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便可,我會向趙縣令求情。”戚映歡說。
說到底陳阿二也隻不過是從犯而已,再加上鄉裏鄉親可以證明陳阿二的為人,請求一個寬大處理應該不成問題。
阿二媳婦哆哆嗦嗦地說:“娘,不可以!張掌櫃把錢給我的那天威脅過我,如果阿二反水,他會對付我們家!娘,之前我說帶你我鎮上看病,主要也是為了躲張掌櫃。”
“你和阿二都糊塗啊,怎麽能與這種豺狼虎豹為伍?”陳母氣到。
戚映歡神神秘秘笑道:“陳家嫂子放心,張掌櫃現下一定沒有時間來為難你們。”
張掌櫃背後站著的是劉家,劉家正因為趙縣令大肆搜查販賣私鹽的事,老實著呢。哪裏有時間來管陳家的幾個小人物。
阿二媳婦愣了一下,想問為什麽,陳母已經拍了板:“那便有勞戚姑娘讓我與阿二見上一麵,我會命他將一切說清。”
戚映歡要的就是這句話:“好!”
讓阿二媳婦把陳母扶上馬車,幾人直接去了縣牢。
這次宋捕頭不在,不過牢頭對戚映歡的印象很深,聽得她說明來意,便揮了揮手讓她們進去,隻有李盟留下看管馬車。
“娘,娘子?你們怎麽來了?”陳阿二詫異地看著兩人,很快在兩人背後發現了戚映歡的存在。
他問:“是戚姑娘帶你們來的嗎?”
阿二娘子點頭:“相公,事情娘都知道了。”
陳阿二聽後,心裏咯噔了一下,他的母親以前是個嚴母,後來他長大成人,母親身體也變得不好,所以性格才變得沒那麽強硬。
往事突然浮上心頭,那些他做錯事後,被母親罰跪的記憶再次複蘇。
果然就聽陳母嗬斥道:“阿二,跪下!”
陳母雖然是個病弱的身子,但氣勢頗為不凡,拐杖拄地的聲音‘咚’一下敲進了他心中。
陳阿二雙腿一軟,便‘噗通’一聲跪在了陳母麵前:“娘,我錯了!”
戚映歡看著這一幕,感覺牢房裏那個壯士的漢子在消瘦的老婦人麵前,顯得弱小可憐又無助。但戚映歡並不覺得滑稽,反而有些羨慕。
她再也體會不到被自己母親嘮叨、批評的感覺了。有些時候她也會覺得她媽的叨叨讓人不厭其煩,但現在回憶起來,反而有種幸福的感覺。
人果然是要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的生物。
她真的好久沒見到父母和哥哥了,哪怕是淘氣的侄子在她眼裏也變得極為可愛。
她大概是回不去了吧。在這一刻,戚映歡終於承認了這個自己不敢去思考的事實。
也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自己,是不是還在為自己的離開而難過。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告訴父母,別為她擔心,她有了新家,不幸中的萬幸,她遇上了謝母,遇上了謝喻舟。
戚映歡把眼淚逼回了眼眶。她退回了牢房門口,留給陳家三個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刀疤臉的牢頭正剝著花生往嘴裏塞,看到戚映歡一個人走出來,隨口問道:“戚丫頭,怎麽出來了?”
“人家一家三口說話,我哪好意思待在那裏啊。”戚映歡說。
刀疤臉牢頭聽到她微微哽咽的聲音,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他放下手中的花生殼道:“誒呀,最近要過年了,戚丫頭家裏的年貨買了嗎?”
戚映歡點頭。
“年夜飯準備做哪些菜啊?”
戚映歡看著刀疤臉牢頭一臉忐忑地看著她,突然明白了對方的用意。他這是看出自己情緒不對,所以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吧。
牢頭看上去三大五粗的,沒想到心思倒是細膩。
戚映歡感受到他的善意不由笑了,開玩笑地說:“牢頭,你這安慰人的水平也太蹩腳了。”
刀疤臉牢頭見自己被戚映歡拆穿,臉色微紅,還好他臉黑,沒人看得出來。他摸了幾顆花生往嘴裏塞,很光棍地說:“那是,我就是嘴笨。”
說完他又問:“戚丫頭,我閨女和你差不多大,你說我要咋樣才能討她歡心呢?”
戚映歡呆了片刻後,終於笑出了聲。原來他還有這種煩惱啊,戚映歡難受的情緒雲霧散盡。
給牢頭出了幾個主意後,戚映歡回到陳阿二的牢房前。
“陳老夫人,事情決定好了嗎?”
陳阿二鄭重地點了點頭:“戚姑娘,我知道明天上堂後該怎麽做了,我不會成為你口中不忠不孝之人。”
戚映歡莞爾,心中大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