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不知道為什麽,一見到謝喻舟竟然有些犯怵。

這讀書人的一雙眼神就像是常明寺的得道方丈,仿佛一眼就能把她看透。她感覺自己就像赤身**的羊羔,一切陰謀詭計都成了可笑的鬧劇。

但在少年與戚映歡的麵前,她擰著道:“你家媳婦就是中邪了,不然怎麽可能憑空燒沒了一土坑的水。”

桃雙與桂雙也在一邊附和:“是啊是啊,我們親眼看到的。”

戚映歡擦了擦微紅著眼角,語氣恢複鎮定,從懷中掏出石灰石道:“是你們自己無知,生石灰遇水會發熱,這你們都不知道?諾,那邊不是有個神婆嗎,她裝神弄鬼時肯定用過,要不你把她拉過來問問?”

謝喻舟看著戚映歡多了幾分眉飛色舞的小臉,不由好笑,這方才見了他哭的人到底是誰,這小姑娘的情緒就像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映歡沒有撒謊,李嬸若是不信,找胡大夫一問便可。”

李嬸表情難看:“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串通一氣撒謊騙我。”

戚映歡有謝喻舟在一邊壯膽,更是有恃無恐:“串通一氣的人不是李嬸和孫神婆嗎,怎麽,這頓打,挨得還不夠嗎?”

“你!!!”桃雙氣不過,用手指指著戚映歡憤憤道:“你不要太得意。”

戚映歡對桃雙這個攪屎棍那是深惡痛絕:“也就是你蠢信了戚月柔的鬼話,想讓孫神婆害我出醜,你以為你打擊報複到我了?還不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她沒準正看你笑話呢!你還敢笑春鈴傻,我看你還不如春鈴聰明呢!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

“你竟敢拿我和那小傻子比!”桃雙到了這個時候還是不肯服輸。

她的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一個粗獷的男聲:“是誰罵我家春鈴!?看老子不削死她!”

王屠戶拿著一把砍刀就衝進謝家的院子裏。

王屠戶平時在鎮上給人殺豬,每隔個七八天才回村子,說來李嬸母女也是倒黴,好巧不巧就遇上了王屠戶回村的日子。

他的刀常年見血,一身彪看上去龍精虎壯,又威又猛,舉著砍刀的模樣當場就把李嬸母女嚇攤。

“我錯了,我不該罵春鈴傻子!”桃雙嚇得馬上跌坐在地上,哪還敢強嘴:“王伯伯你就饒過我一次。”

桂雙扶著李嬸發抖,臉色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

李嬸也沒好到哪裏去,一雙眼看著砍刀的刀鋒咽著口水:“都、都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鬧,王兄弟就不要較真了。”

“小孩不懂,你這做娘的還不懂?”王屠戶擰著一張臉說:“我們春鈴心善,不會告狀,要不是今天有人來說她受欺負了,我還蒙在鼓裏。李嬸你也是做娘的,應該多少能體諒我的苦心吧。”

“是、是我不好。”李嬸唯唯諾諾,哪裏還有在謝家門前叫囂的樣子,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

“我回家定會好好教這兩個丫頭。”

李嬸見大勢已去,索性要拉兩個女兒逃走。

可被謝喻舟攔住:“李嬸,汙蔑拙荊的事還未解釋清楚,不妨稍後再離開。”

三人白著臉,孫神婆也是哆哆嗦嗦說:“小相公,我也是收人錢財與人消災,都是這婆娘的錯。”

王屠夫舉著砍刀說:“孫神婆,你還敢來我們小稻村,又打算抓我們春鈴去祭龍王爺?”

那年旱災,春鈴也是孫神婆所說的童男童女之一,王屠戶對此可是記恨了好久。

“不敢,不敢。我這就走。”

此時,李嬸的丈夫也姍姍來遲。李叔本名叫做李大海,平日他在村裏拉牛車,一雙兒女都是由李嬸管教,沒想今天剛回村子,就得了這麽一個消息。

他跑得沒有李屠戶快,進門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個場景。

李大海為人還是比較正直,聽了前因後果,他臉臊紅,扯著李嬸便對幾人道歉:“都是我平時沒管教好她們,竟鬧得如此,王兄弟、小相公大人大量,且饒她們一回。”

王屠戶與李大海平時也有些交情,看著這個平時和善的男子的低三下四模樣,歎了一口氣。

不耐煩道:“行了行了,但我醜話說在前頭,要是她們再管我女兒喊傻子,我定讓她們吃一番苦頭。”

“那是,那是。”

李大海又轉頭對戚映歡道:“相公娘子實在對不住啊。”

戚映歡昨天才坐了他家的牛車,自然對李大海還有印象,見他為母女三人卑躬屈膝,頗有些唏噓。

當然,戚映歡不是爛好人,完全沒有同情李大海的意思,她要是同情了對方,誰來同情她。

戚映歡沉默著不說話。

李大海漸漸有些尷尬。

這時,謝喻舟不輕不緩的聲音響起:“李叔,我有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

“請講,請講。”李叔放低姿態。

“慣子如殺子。”

謝喻舟輕描淡寫五個字,讓人振聾發饋,李大海一時如遭雷擊,汗如雨下。

是啊,他現在是為母女三人告了罪,可母女會體諒到他的苦心嗎。

看著桃雙眼裏的不服氣,李大海心中極為痛心,對謝喻舟行了一禮:“多謝小相公,我懂了,我懂了。李氏母女串通外人坑害同村人,已犯了村規,我這就壓她們去祠堂罰跪三天。”

“什麽?”

“爹!”

李嬸和桃雙桂雙同時叫道,眼裏皆是不可思議,為什麽疼愛自己的丈夫爹爹會因為一句話就和變了個人一樣。

她們看著謝喻舟的眼充滿了怒火。

李嬸說:“你這個讀書人,心是黑的不成。”

“住口!你還不認錯!”李大海對三人的表現有些失望:“你們若是再生事端,就別再進李家的門。李氏,你還不為兩個女兒想想,過幾年她們也該到出嫁的年齡,如此下去,誰還敢要她們入門?”

一提到雙胞胎,李嬸的嘴頓時閉合,她縱使有一萬處不好,但疼女兒的心是不假,一想到女兒會嫁不出去,便沉默了。

之前她以為戚映歡和謝母都是好欺負的人,即使被欺負了也不敢聲張,哪知會搞到如此地步,最惱人的是孫神婆,收了錢居然還出賣她。

雙胞胎也被李大海的厲喝嚇到,見母親不說話,也不敢再多言。

等李大海帶著一家走後,看熱鬧的鄰居也散開。

這時春鈴從旮旯裏跑了出來,大喊一聲:“爹。”

“誒,我的乖女兒啊。”一幅父慈女孝的場麵,頓時把方才鬱悶的情緒一掃而空。

謝母的心情已然從一個極端到了另一個極端,熱情挽留幾人一同用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