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戚映歡半天沒說出話來,謝喻舟何其聰明,垂眸思考了下,很快猜到她的心思。

思忖片刻,謝喻舟說:“你與母親會來集市賣肥皂皆是因我而起,我又怎可怕丟了麵子而躲在家中。”

他的話在理,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如此胸襟與見地。

讀書人好臉麵,對他們而言在街上擺攤便是失了體麵。

謝喻舟坦**的表現,博得了戚映歡極高的好感。

半晌的愣神後,戚映歡突然笑了:“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下一批肥皂的重要製作任務就交給你了。”

攪合皂液可是花力氣的活,既然謝喻舟想要出一份力,那麽她就偷個懶,把最重要的活計交給他吧。

這下輪到謝太傅一愣,苦笑道:“那就多謝戚姑娘。”

聞言,戚映歡和謝母眉眼中都充滿笑意。

一家人的氣氛變得前所未有的溫馨。

市集裏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成了美妙的背景音樂,秋高氣爽,冬天似乎還很遙遠。

直到一個刺耳的公鴨嗓把美好的場景打破。

“咦,這不是謝童生嗎?”

比謝喻舟大上兩三歲的少年迎麵走來。

“這位是?”謝母遲疑地問著。

對方穿著青色的長袍,身體微微虛胖。那身衣服謝喻舟也有一件同款,是書院的學子服,不用刻意去猜,也知這人是謝喻舟的同窗。

隻是對方麵上帶著嘲弄的表情,不像是有什麽同窗之情。

“劉兄。”謝喻舟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幻,對著劉陽義做了個揖。

劉陽義道:“方才路上碰到了魏兄與宋兄,聽說他們也邀請你,重陽節去常明寺踏青嗎?”

當今太子喜佛,所以寺院廟宇也格外興旺。

“確有此事,不過我還在考慮中。”謝喻舟淡淡道。

謝喻舟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戚映歡能感覺到他對此人的漠視,分明是沒把人放在心上。

“魏兄與宋兄也真是……”劉陽義臉上帶著譏笑:“謝兄因為身體不適暫時休學,明知此事,怎還邀請你去踏青?真是不該,這萬一路上出了點事可如何是好。”

二人都是書院甲班的學生,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鬥角,書院也不外乎如是。

謝喻舟算是甲班年紀最小的學生,家境清貧,也頗受同窗老師喜愛。

劉陽義則是桃園鎮首富劉員外的兒子,自小便在寵溺下長大。來到書院後,他猛地被人冷落。強烈的落差讓他對師生視線中心的謝喻舟嫉妒萬分,所以他對謝喻舟的態度一向是冷嘲熱諷。

再加上此次他童生試未過,劉陽義更是惱上心頭。

今日猛地看到謝喻舟在街頭擺攤,便打定主意想要奚落他一番。

“多謝關心,不過我兒子身體並無大礙。”謝母也聽出來劉陽義來者不善,立刻維護兒子,反駁了劉陽義的話,語氣裏壓抑著火氣。

“誒呀呀。”劉陽義突然誇張的大叫:“原來這是伯母嗎?失禮失禮。我還以為是哪裏來的販夫走卒,莫非謝家已經窮……”

劉陽義的話突然頓了一下,改口說道:“都已經困難成這樣了嗎?謝兄,為何不告訴我。我也好接濟你一二。”

“你……”謝母表情變得十分難堪,同時又覺得自己讓謝喻舟在同窗麵前失了顏麵,心中驀地多出幾分苦澀,眼眶馬上紅了。

謝喻舟拍拍謝母的手,表示自己無礙。

但他看劉陽義的眼神已經變了,他本來並沒有把此人放在眼裏,但此時看他的眼神就如同是跳梁小醜。

既然自己撞上門來,就不要怪他無情。

“劉兄好意……”

可是他的話還未說完,戚映歡已經走到兩人中間,她在背後對謝喻舟比了一個‘讓我來’的手勢。

戚映歡可看不得自己人被欺負。她向來奉行的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毀我一粟,我奪人三鬥!

戚映歡臉上裝作驚喜:“接濟?那是不是不用還?那感情好,就先拿個三百兩出來給我們用用吧。”

語氣輕飄飄的,好像根本不把三百兩當做一回事。

“三百兩!你好大的口氣,以為我的錢是大風吹來的嗎?”劉陽義氣了個倒仰,臉色漲成豬肝色,他一個月月錢才十兩,這小丫頭居然獅子大開口:“謝兄,這也是你家人嗎?你怎可放任她如此無理取鬧。”

“這是拙荊。”謝喻舟臉色平穩,非但沒有被劉陽義羞辱到,反而對戚映歡的表現感到好笑,這小姑娘居然想為他出頭。

謝太傅一輩子都是在前頭遮風擋雨的人,沒想到今天卻被一個小姑娘給庇護,人生真是非常奇妙又不可思議。

而這時戚映歡麵容帶上笑,不緊不慢地娓娓道來:“我夫君身體不好,村子裏不養人,怎麽著也得在縣城裏買一戶院子,這院子就得一百兩了。”

“大夫還說了,夫君要是想要恢複得好,就需要吃點靈芝人參,算便宜些也需要一百兩。我娘年紀大了,需要買兩個丫頭服侍。”

“最近謝家的祠堂聽說有點漏雨,我相公以後是要做大官的人,祠堂修繕自然要出大頭的,哎呀,這麽一算,三百兩也許都不夠。劉相公不如再多給兩百兩吧……”

“你當我是冤大頭啊!”劉陽義聽得都要口吐鮮血,這分明是想在他身上薅羊毛啊。五百兩!給他謝喻舟,他受得起嗎!

戚映歡聽了這話,馬上對劉陽義翻了個白眼。市井小人的角色被她演得淋漓盡致:“什麽冤大頭,劉相公你連五百兩都沒有,還出來充什麽大王八!?該不會就想給個十來兩打發叫花子吧?”

不,他一分錢也沒想掏。

“沒錢你還敢在我麵前叨叨叨!”戚映歡雙手叉腰:“也就是娘和夫君人美心善,能忍你。你要是沒有五百兩,就別亂和我夫君亂攀關係!”

“我需要和他攀關係?”劉陽義整張臉都扭曲了,公鴨嗓更加難聽。

“我夫君文曲新君下凡,自然不是你這種人能攀扯的,說實話你連給我夫君倒腳盆子都不夠格!”

“你……我……”劉陽義說:“你知道我是誰嗎?竟敢說這種話!”

“我管你是誰!”戚映歡就把水盆裏的水往劉陽義腳邊一潑:“你既然沒錢還待在這裏幹什麽,妨礙到我做生意了!快走走走!”

“你!潑婦!”劉陽義提著自己長袍的下擺,一幅痛心疾首的樣子:“謝兄啊,所謂娶妻不賢,禍及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