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回到金陵已經一個多月,除了班師回朝的那天,燕王這一階段甚是低調,連燕王一派都似乎低調了起來。
穿著朝服的年輕人麵容冷峻,下顎線棱角分明。
與三年前相比,燕王褪去了青澀和純真。兩年多的領兵生涯讓他多了一分沉穩和威嚴,他就像是暗藏鋒芒即將出鞘的刀。
這三年,燕王改變的太多了,已然不是當初那個容易被猜中心思的年輕人。
但是除了陸敏沒人知道周昂發生改變的原因,並不是兩年多的領兵打仗生涯,而是因為一場刺殺。
元和十九年,太子病重,周昂從武陵縣帶回了法慧禪師。
在禪師的調養下,太子的病雖然沒有好轉,但也勉強控製住了。周昂對此感到十分欣慰。
太子比周昂年長了十八歲,對他來講長兄是亦兄亦父的存在。
周昂出生那年,大齊剛剛建立,皇帝完全沒有什麽時間來親近這個兒子。他與太子相處的時間更多,時間久了他當然對這位長兄產生了孺慕之情。
周昂是真心把周旻當做兄長看待,不然也不會不辭千辛萬苦跑去武陵尋找法慧禪師。
聽到長兄病情已穩定,周昂便在第一時間來到太子宮。
彼時,太子妃正帶著三歲的皇孫在太子病床前玩耍。
見周昂來了,太子妃帶著皇孫去了外室。
太子便掙紮著要起身,或許太子是不想讓親近的弟弟看到自己這副模樣。
“長兄身子還沒完全好,不用起身,都是自家人不講究那些繁文縟節。”周昂急忙幫著太子重新躺好。
太子臉色蒼白,他輕咳了幾聲:“你怎麽有空來了?不是正忙著迎娶王妃的事嗎?”
再過不久燕王便要迎娶正妃,他應該不得空閑才是。
“那些事交給下麵的人就好了,何須我堂堂一個王爺親自動手。”周昂不甚在意道。
從對話和稱謂就能看出兩兄弟關係不錯,太子也沒在周昂麵前自稱為‘孤’。
“你啊。”太子頗為有長兄威嚴地搖搖頭,隨後太子問:“之前聽說你去武陵的時候遇刺了,事情查清了嗎?”
“還沒有,不過這事我心裏清楚,長兄無需擔心。”周昂心道,十之八丨九是魏王的手筆,大概是覺得長兄快不行了,隻要除掉他,對方能是下一人太子人選,如意算盤打得太響了。估計魏王也沒料到他能找到法慧禪師,如此一來事情就有了變化。
“既然你心中有了成算我就不多問了。”太子低下頭,掩飾住眼底的幽暗。
周昂道:“長兄,我有一事想請教你。”
“什麽事?”
“你認為我要是提出由我領兵攻打黑水,父皇會同意嗎?”周昂一臉認真地等著太子的回答。
太子看著周昂年輕的麵龐,和寬闊的肩膀,再低頭看一眼自己因為長時間臥床而萎縮的肌肉,麵上微微失神。
他雖貴為太子,但卻嫉妒著這個弟弟的年輕與天真,曾幾何時他也經曆過這樣的歲月。
等周昂再一次詢問,太子才回過神來。
“父皇的想法又怎會是我能猜測的。”太子蒼白的麵容上帶著一絲矜貴的微笑,他用帶著調侃的語氣道:“不過你才完婚,就要去領兵,不怕王妃生氣嗎?”
“豈能因為兒女私情耽擱了大事。”周昂隨意地說:“況且我連王妃都沒見過幾次,憑什麽要因為顧忌到她的心思而束手束腳?”
“人家好歹是鴻臚寺卿的女兒,你好歹要給些麵子。”
鴻臚寺卿是四品官,有些類似後世外交官的職位。四品聽上去是高官,不過在金陵也不算什麽大人物,太子一時揣摩不透皇帝指婚的用意。
“我一個王爺還怕個鴻臚寺卿?”周昂道。
太子失笑,隻是笑道一半,太子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咳咳咳——”
周昂嚇了一跳,忙要喊太醫。
卻被太子阻止:“不用了,都是老毛病了,一會兒就好。”
“要不找法慧禪師來看看?”周昂麵露擔憂。
太子搖了搖頭。
他的病情已藥石無醫,現在隻不過是拖時間罷了,對於這件事太醫院全都緊閉了嘴巴,隻有他和父皇知道。
太子道:“沒事,明天禪師會來替我診脈,你不用太擔心了。”
周昂隻能點了點頭:“那長兄好好保重,要不長兄還是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太子頷首,麵露微笑:“也好,至於領兵一事我覺得還是要從長計議,子衝未及弱冠不需要這麽著急。”這個弟弟隻要保持現狀沒什麽作為就好。
子衝是周昂的字,也隻有皇帝和太子偶爾會喊一下。
周昂想要反駁,太子在周昂這點年紀不早跟著父皇上了戰場嗎,怎麽輪到他就無需著急了?
但看著太子蒼白的麵容,周昂還是應和道:“是,我會再想想,就不叨擾長兄休息了,子衝告退。”
聽周昂的語氣,太子便知這個弟弟並沒聽進去,蒼白的臉上不由露出一絲不悅,他輕咳了兩聲。
周昂離開了東宮。
太子妃不知什麽時候抱著皇孫來帶內室。
看著太子冷凝的表情,太子妃小心翼翼問:“殿下,您還好嗎?”
“無礙。”太子聲線微冷。
他的餘光瞥見了三歲的皇孫,瞬間柔和了眉眼。
太子摸著兒子的小腦袋,對太子妃道:“放心,我會為你們娘倆好好鋪路的。”
他做了將近二十年的太子,到頭來什麽都沒得到。死倒是不怕,但是他這一死,小皇孫怎麽辦?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他的兒子能拿得到大位,也算了了他唯一的心願。
魏王他從來不看好,周昂若是這麽一直下去大概也不會入父皇的眼,所以不允許周昂領兵去黑水!
就算他是自己曾經疼愛的弟弟,但比起自己唯一的孩子……
太子垂著眼,眸光暗淡。
周昂並沒有把太子的勸解放在心上,第二日就在上朝的時候,提出要領兵攻打黑水,一時朝中議論紛紛。
皇帝並沒有馬上答應或拒絕,隻道等燕王成婚後再說。
在周昂煎熬的等待中,婚禮終於完成,結果還沒得到皇帝的旨意,周昂就迎來了一場刺殺。
因為之前在武陵有過經驗,周昂和陸敏早有防備,所以這場刺殺並沒有成功,周昂隻是受了一點小傷。
就在周昂大罵魏王賊心不死時,陸敏提出了疑問。
“殿下,您有想過嗎?上次我們去尋法慧禪師的事,明明沒有告訴任何人,途中也十分小心,但為何會遇上埋伏?”陸敏問。
“難道有奸細?”周昂下意識問。
陸敏但笑不語。
周昂突然猛地一怔,他並不是沒有告訴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