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酒樓三樓雅間。

身穿一襲藍衣的公子哥,眯著眼躺在軟塌上,他手中捧著一杯果酒。

等到謝喻舟推門而入,他才幽幽睜開了一雙桃花眼。

“我差點以為謝兄不會來了呢。”藍衣公子哥笑了笑。

本來的確沒想來,但是出門早了,不妨就來赴個約。

謝喻舟心道隻是你運氣好而已。

藍衣公子不知道其中隱情,他起身把酒杯放在了桌上,臉上的笑很快被掩去。

他道:“之前救濟糧的事還沒當麵謝過謝侍講。”

在謝喻舟被委任欽差的那一天,他收到了魏王盯上了救濟糧的消息。因為遞消息的人把信件丟在門口就走了,所以他不知道傳遞消息的主人是誰。

但此事直接的獲益者是謝喻舟,所以他今天把謝喻舟請來試探一二。

結果沒有任何意外。

“不必,適逢其會,我也因此順利完成了梁州的差事。”謝喻舟表情冷淡地搖了搖頭,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反正以對方的人脈,早晚能查出來。

謝喻舟問:“陸世子,今日找我來有其他事嗎?”

原來這雅間內的藍衣公子是陸敏。

那天去城門口迎接使團時,陸敏隱隱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謝喻舟和戚映歡,又經過昨天的確認,陸敏一早讓人給謝喻舟遞了紙條。

也正是因為之前的猜測,燕王一派才沒有參與後來的搶功行動。

萬一消息是謝喻舟給的,但他們又搶了謝喻舟的功勞,這不是卸磨殺驢嗎?陸敏和燕王自認做不出這等事。

“謝侍講客氣。”陸敏道:“如果沒有謝侍講的消息,那今天朝中又是另一個局麵了。”

估計連魏王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這個年輕人的手裏。

陸敏實在很好奇,謝喻舟是如何得到魏王對救濟糧出手的消息,又為何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然而等今天陸敏見到謝喻舟後,他打消了之前追根究底的心思。

誰還沒有點秘密呢?作為蘇青源的弟子,謝喻舟應該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幾年前他見到謝喻舟的時候的直覺果然沒錯,這個人當真不一般。

現在想想,他有些明白那時的直覺從何而來。

因為他們兩人從某種意義上十分相像,他們都是心思深沉的人。不過他喜歡用嬉笑和吊兒郎當的行為掩蓋自己的想法,而謝喻舟則是用冷淡拒人於千裏之外。

陸敏微微一笑,一雙桃花眼風采依舊:“也沒有什麽事,主要就是替燕王來道謝。對了,聽皇上的口氣,是想把你調去禦史台,我琢磨著皇上是想讓你走蘇少師的路。”

自從燕王回到金陵後,魏王一直想方設法找茬,哪怕隻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但時間長了還是讓人不厭其煩。如果沒有謝喻舟的消息,魏王還不知道要蹦躂多久。

當然,最大的收獲是讓他知道謝喻舟就是傳遞消息的人,如果有一個身份不明的人隱藏在暗處,他終歸難以心安。

謝喻舟也正是因為怕陸敏想太多,所以才直接承認,倒是他帶來的消息讓謝喻舟吃了一驚。

禦史台?

他倒是沒想過。想必是陸敏從燕王那邊得到的消息。

謝喻舟微微緩和了臉上的冷淡之情:“多謝世子告知。”

“不用。”陸敏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不過是互利互惠而已。”

謝喻舟從沉思中抬首。

兩人對視一眼,一時誰都沒有說話。

對聰明人而言,有時候無聲勝有聲,紛紛等著對方出招。

和謝喻舟比拚耐心,那陸敏真的是自找麻煩。

許久後,陸敏還是沉不住氣了,他試探道:“謝侍講覺得燕王如何?”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陸敏是向謝喻舟遞來橄欖枝。

這並不是第一次,陸敏送謝母回府那一回,他就向謝喻舟遞過橄欖枝,但那時謝喻舟隻道了一句:時機未到。

陸敏以為今天他會得到想聽的答案,但是謝喻舟的答案依舊不變。

身穿天青色長衫的年輕人沒什麽表情,他清泠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時機未到。”

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陸敏差點就要抓狂。

時機,時機,到底是什麽時機?他要收回前言,他和謝喻舟完全沒有半點相似!這人神神叨叨的,他可不會裝神弄鬼。

也不知道謝喻舟是不是不想得罪人才敷衍自己。不對!以陸敏的觀察,謝喻舟根本不屑做這種事,蘇青源的弟子若是想兩邊都討好,那就太讓人大失所望了。

陸敏深呼吸了一口,才壓下自己心中抓狂。

罷了,如今形成互利互惠的局麵也挺好,反正隻要謝喻舟不投向皇孫,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以前他們可以不在意謝喻舟,但是如果謝喻舟真的進了禦史台,那用處就大了。

誰也禁不住對手天天彈劾啊。

想到皇孫,陸敏又是一臉頭痛。

皇孫是先太子的孩子,燕王對先太子……

終究還是心有餘念啊。

當謝喻舟即將離開雅間時,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轉身問陸敏:“陸世子,侯府缺錢嗎?”

“哈?”什麽鬼?他們侯府雖然沒有公主府那麽富麗堂皇,但也說不上缺錢。

謝喻舟這個人,他真的是看不透。

謝喻舟眼中閃過一抹陸敏看不懂的光,謝喻舟道:“再過不久內子會送令妹一件大禮,還望令妹近日能在家中靜候佳音。”

“哈?”陸敏一臉懵逼。

怎麽又和小娘子扯上關係了?

謝喻舟神神秘秘地走了,唯獨留下滿臉詫異的陸敏。

算了,算了,不去想了。頂多是小姑娘們小打小鬧的事情,謝喻舟嘴裏的‘大禮’應該也隻是誇大。

然而陸敏還不知道,幾個月後的自己會因為一時忽略感到後悔莫及,他明明就有一個做首富的機會,卻被他錯過了!好恨啊,雖然他不貪財,也不缺錢,但誰會嫌錢多呢?

他隻能安慰,陸萱有錢就是他有錢,以後他陸敏能從洪武街一路買買買到秦淮河。

出了狀元酒樓後,謝喻舟微微斂眸。

反正他提醒過了,陸敏能不能抓住機會就看他自己。

“禦史台啊……”謝喻舟沉吟了兩秒:“倒是個好去處。”

意料之外的事,竟讓他心情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