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華激動地在身上擦了擦手汗，然後才上手拿起粉餅盒。
等離近後，她看得更清楚了，連自己臉上的每一根皺紋都栩栩如生。
宋春華嚇了一跳，她仿佛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樣子。
宋春華心想，還是剛剛的小娘子漂亮，她這張臉可不咋地。
這麽一想，她突然想起小娘子還在她身邊，宋春華趕緊朝戚映歡看去：“小娘子，這就是你說更適合當嫁妝的物件嗎？”
可不是適合當嫁妝的物件嗎？這可是琉璃鏡啊！琉璃鏡！普通人若是出嫁的時候能買上一麵，別說有多風光！記得去年隔壁街呂賬房的女兒出嫁，就有一麵琉璃鏡做嫁妝，後來她一打聽，小心肝差點沒跳出來，十五兩！整整十五兩！
她是萬萬買不起的。
身邊的小娘子細聲細氣地問她：“對，嬸嬸你覺得合適嗎？”
“合適是合適，就是價格不合適。”宋春華道。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女夥計插嘴道：“嬸子，粉餅的原價是一兩六百文，今天八折下來是一兩又二百八十文。”
“唉，我買……”不起。
宋春華的話還沒說完，她差點把整個人扒道女夥計身上：“你說什麽？多少錢？”
女夥計戰術性後仰，道理她都懂，但是嬸子你也不必驚訝地快跳到我身上啊！
東家，我太難了！
與此同時，宋春華的聲音如同驚雷一般，在整個鋪子裏炸開，惹得所有人投來巡視的目光。
大家心道：肯定又是哪個鄉巴佬覺得東西太貴，她們早就習慣。
楊大姐發現是宋春華後，不由尷尬地撇過頭去，裝不認識吧，太丟臉了。
就當她們準備收回目光時，嘹亮的聲音再次響起，就像是衝破雲霄的狂風。
“什麽？一兩又二百八十文，這麽便宜？你不是騙我的吧？”宋春華驚訝地嘴巴都合不上了。
雖然不知道粉餅究竟是幹什麽用的，但是加上這麽漂亮的盒子，這麽也得十幾兩吧。
可女夥計告訴她隻要一兩又二百八十文，宋春華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
眾人聽到宋春華的咋呼聲後不禁翻了個白眼。
合著她不是嫌貴，而是來炫富的！就你能！一兩多都覺得便宜。
楊大姐對宋春華的家境有一定的了解，她納悶道：宋春華連一隻口紅的價格都覺得貴，沒道理覺得一兩多比較便宜。
於是楊大姐便帶著好奇往宋春華那邊走。
剛走到底妝區，她就聽到宋春華咬著牙道：“那我、我就買這個吧。”
什麽就買了？
楊大姐抬眼望去，隻見宋春華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盒子，盒子的蓋子上鑲嵌了巴掌大的小圓片，在陽光下小圓片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
這不就是……
“琉璃鏡！”楊大姐忍不住尖叫起來，她連忙問：“你剛剛說的一兩多是指這麵琉璃鏡嗎？”
如果是這樣，就怪不得宋春華要喊便宜了！
宋春華下意識想把粉餅盒藏起來，但轉念一想，鋪子裏肯定還有很多，她沒必要吃獨食。
宋春華朝楊大姐點頭：“對，就是這個叫粉……”
粉什麽來著？宋春華用求助的眼睛看向女夥計。
楊大姐嘴角抽搐，結果你連自己買的東西都不知道是什麽嗎？
百草堂的女夥計們都經過專業培訓，一般是不會笑，除非……咳……錯了，反正女夥計用非常專業的態度為宋春華補充道：“這是粉餅，是用來定妝和補妝用。在粉底後用刷子輕輕掃上一層粉餅，就能起到定妝的作用。”
“兩位夫人，現在還是三月，你們或許還沒感覺，但是等到了夏天，臉上就比較容易出油，出了油，妝麵就特別容易斑駁。”
“對對對！你說了太多了。”楊大姐深有體會，她就是那種容易出油出汗的人，夏天可糟心了。
女夥計見楊大姐應和，馬上道：“既然夫人有這方麵的困擾，就一定要買我們的粉餅，有了我們百草堂的粉餅您就不必擔心這個問題。”
女夥計拿起粉餅盒裏的粉撲，在壓實的粉餅上沾了一些，然後往臉上懟了幾下，女夥計道：“隻要把粉壓在出油的地方，妝容瞬間就能恢複霧麵的狀態。”
“這麽神奇？”楊大姐瞪大眼。
“是啊，夫人，您可以先試用看看。”女夥計把樣品遞給楊大姐，女夥計說：“東家之所以把粉餅做成巴掌的大小，就是為了便於隨身攜帶。就算不補妝，就這一麵鏡子就物超所值了，而且今天買還送定妝刷，夫人可得抓緊。”
宋春華聽的雲裏霧裏，什麽定妝補妝的，她根本不懂。但女夥計有句話說得對，隻要有這一麵鏡子在，這件東西就物超所值。管它什麽琉璃鏡玻璃鏡，反正隻要照得清楚就好，女兒看到後一定會很高興。
正當宋春華準備交錢時，她身後響起此起彼伏的聲音。
“給我拿一個粉餅，我要了！”
“我也要，我也要！我妹妹早就想要一麵琉璃鏡！”
“我要兩個！”
原來在女夥計向她們介紹粉餅的用處時，有不少好奇的人圍了過來，等看清盒子上的鏡子後，她們炸開了鍋，一兩多就能買到琉璃鏡，天底下真有這麽好的事？
然而東西就在眼前，讓他們無法不相信。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底妝區徹底被擠爆。
女夥計手忙腳亂地大喊：“一個個來，一個個來，都排隊啊！”
宋春華大驚。明明她才是第一個來的，怎麽又讓人搶先了，宋春華擼著袖子朝女夥計氣勢洶洶地大喊：“夥計！我買了！”
“誒，好。”女夥計看著火爆的人群，心裏美滋滋的，這個月的提成穩了！
等宋春華小心翼翼地揣著小盒子走出人群後，她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這簡直比買年貨還要瘋狂，還好她去的早，真要謝謝那位黃衣小娘子，誒？小娘子呢？她還沒向她道謝呢。
宋春華後知後覺想起帶她去看粉餅的戚映歡，她隨手拉來一個女夥計問：“夥計，你看沒看到一個穿著黃色裙子，長得和天仙一樣的小娘子啊？她身旁還跟著兩個小丫頭。”
女夥計一聽她的形容，笑了，這說的不就是她們東家嗎。
“嬸子說的是我們東家吧？”
宋春華愣住，漂亮小娘子是百草堂的東家？小娘子也太厲害了吧！年紀輕輕就做了東家！
女夥計笑說：“你等等，我這就去幫你找。”
女夥計說完，往裏間走去。
不過很遺憾，隔了一會兒女夥計帶著抱歉的眼神走了回來：“嬸子，我們東家已經回去了。”
宋春華的眼中也露出一抹失望，看來那聲道謝再無法說出口。
接著女夥計對宋春華笑了一下：“不過，我們東家有留下口訊，祝嬸子家的姑娘百年好合永結同心，這是我們東家送的賀禮。”
賀禮？
宋春華麵上露出衙役，她看向女夥計手中遞來的一個紙袋，下意識接過後打開。
隻見裏麵躺著一支口紅。
戚映歡從一開始就看出了宋春華家不富裕，買了粉餅可能就買不起口紅，看在她拳拳愛女之心，戚映歡才決定用賀禮的名頭贈與給宋春華。
宋春華愣住，這不是她最初想買給自己女兒的東西嗎？
她隨口一提閨女成親的事，小姑娘子居然記住了？
這時宋春華內心浮現出從未有過的暖意，她好久沒有從陌生人身上體會到善意了。
她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推辭道：“這怎麽好意思，我不能要。”一隻要八百八十文呢，她怎麽敢收。
女夥計說：“嬸子就手下吧，如果不收，回頭我不好向東家交代。”
宋春華遲疑了半天，實在拗不過女夥計的熱情，隻好千恩萬謝把口紅收下。
宋春華感覺這一個早上過得如夢似幻。她懷揣著感激，走出了百草堂，最後看了一眼水粉鋪子的招牌。
隻見招牌上的合歡花似乎在風中迎風招展，或許因為合歡花是夏天盛開的緣故，這一朵小花在宋春華眼裏就像是夏天一樣溫暖。
回去後，她一定要和街坊們說一說今天的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