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喻舟被皇帝傳喚去了禦書房。
陸萱也被熹妃身邊的宮女喊走:“陸小姐,娘娘最近有些掛念您,還請去長信宮一敘。”
陸萱的表情立刻耷拉了下來,她對戚映歡耳語道:“姑姑一定是受了我娘的囑咐,又準備給我介紹年輕俊傑了。”
陸萱這聲姑姑喊得是熹妃娘娘。
她提了一口氣,心中已然做好了即將麵對一堆畫冊的準備。
雖然是耳語,但陸萱說話的聲音著實不輕,傳話的宮女自然也聽到了,宮女看著陸萱苦惱的表情,憋笑。
戚映歡同樣忍俊不禁。看來催婚這一傳統,古往今來都是一樣的,先是父母催,催完沒用後,就輪到七大姑八大姨登場,也不知熹妃會不會像後世那麽多花招。
陸萱走後,戚映歡跟著宮女們先行一步離開皇宮。
去時的心情和來時的心情截然不同。
來時她顯得有些緊張,生怕行差踏錯。去時心中壓著的大石已然不見,她看什麽都覺得十分新奇。
皇宮內的一牆一瓦,一草一木,都顯得格外不同。
大概是經過了時間的沉澱,斑駁的紅牆帶著濃重的歲月感,黛色的磚瓦鱗次櫛比,正紅朱漆大門被推開的聲音猶如曆史的回響。
一株株參天古樹的年輪鐫刻了這座紫禁城的無數春秋,枝葉遮蔽了午後的陽光。
申時,約莫是下午三點半左右。
春日的午後,暖和的氣溫讓人昏昏欲睡。
戚映歡好奇地打量著四周,如同後世的遊客一樣。
宮女見此,便撿了些尋常的建築給她介紹了一番。那邊是通往後花園的方向,這邊是去東華門的路。
宮女慣會看人下碟,謝喻舟得勢,她這個謝夫人也跟著水漲船高。
不久後,戚映歡指著遠處,如寶塔一般的尖頂建築,問宮女:“那是什麽地方?”
紫禁城內的建築一般都不會很高,但那座閣樓看上去卻與眾不同,隔著老遠就能看到建築的頂端,至少有五層的高度。
宮女聞言遲疑了一下,才對戚映歡說:“回謝夫人,那是前朝昌寧帝為姝貴妃所建的珍寶閣。”
戚映歡沒想到會在宮女嘴裏聽到姝貴妃的名字,她的表情微微有些怔忡,姝貴妃是顧定威將軍的幼妹,按輩分算應該是她的外曾祖姑母?
耳邊,宮女道:“聽說那位姝貴妃十分喜歡遠眺風景,昌寧帝花費了五年多的時間建造了珍寶閣,以供那位娘娘每日觀賞。聽說那位貴妃每日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珍寶閣裏看日出與日落。”
宮女感歎道:“能得長寧帝如此厚愛,奴婢認為,姝貴妃一定是一位難得的美人。”
戚映歡也是這麽認為,不然當年就不會流傳下那麽多描述姝貴妃美貌的詩句,昌寧帝給貴妃的封號都是‘姝’這樣的字眼,這位姝貴妃在當時一定豔絕天下。
戚映歡看著建築的頂層,心底想象著那位姝貴妃登高望遠的景象,四十多年前那位姝貴妃就是在那裏遙看日落日出嗎?
正當此時,穿著粉色宮裝的宮女快步追上了她們。
“前麵那位可是謝侍講家的夫人?”
聽到有人喊自己,戚映歡轉過身去。
“你是在找我嗎?”
那宮女聽到戚映歡回答後,籲了口氣:“見過謝夫人,奴婢是永信宮的宮女。”
“永信宮?”戚映歡口中默念,一時覺得這個名詞有些耳熟,像是在哪裏聽過一樣。
給戚映歡領路的宮女,馬上給戚映歡解釋道:“永信宮是熹妃娘娘的住所。”
戚映歡恍然大悟地點了下頭。
粉裝宮女低下頭行了個宮禮。
戚映歡一時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聽她道:“奴婢奉命,帶謝夫人前去永信宮覲見熹妃娘娘。”
戚映歡聞言,感到十分費解。
熹妃要見她?為何?兩人完全沒有交集的地方。
大約是察覺到戚映歡的疑問,粉裝宮女急迫地抬首道:“是、是陸小姐在娘娘麵前提了夫人的名號,娘娘對夫人好奇的緊,才差遣了奴婢前來。”
哦,原來是這樣。
這樣倒是說得通了。
戚映歡心道,陸萱莫不是因為想逃避被催婚的話題,所以把她推出來做了擋箭牌吧?
以陸萱的性子,很有可能啊。
陸萱到底說了什麽,居然讓熹妃對她產生了好奇呢?
戚映歡揉了揉眉心,問那粉裝宮女:“是現在跟你去嗎?”
那粉裝宮女麵露驚喜地點頭:“對對對!奴婢這就給您帶路。”
戚映歡沒辦法拒絕一位妃子的傳喚,就算再苦惱,也隻好硬著頭皮跟上。她此刻竟然有些體會到陸萱之前離去的心情了,百般無奈。
與之前領路的宮女分別後,戚映歡跟著粉裝宮女一路前行。
也不知宮女怎麽帶的路,一路七繞八拐。
很快,戚映歡便迷失了方向。
偌大的紫禁城,從一個宮殿走到另一個宮殿需要花很長的時間,戚映歡很快體會到了‘家大業大’的苦惱。
兩條腿實在吃不消。
走了很久,戚映歡忍不住問粉裝宮女道:“還要走多久啊?”
粉裝宮女沒回頭。
“謝夫人,很快就到了。”
五分鍾之前,粉裝宮女就是這樣回複她,戚映歡嚴重懷疑宮女是在敷衍她。
戚映歡探著頭,準備把宮女叫住,但這時她徒然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宮女的外衣的衣領,此時全部被她的汗水所打濕,粉色的宮裝被染上了一塊斑駁的印記。不過是四月的天氣,按常理來講,不該出那麽多汗才是。
戚映歡隱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一眼。
戚映歡不認識紫禁城內的路,但之前領路的宮女曾給她籠統地介紹過一些宮殿的位置。
根據珍寶閣頂端作為參照物,她發現粉裝宮女並不是帶她去永信宮。
這條路和去永信宮的方向截然相反。
戚映歡心中咯噔了一下,腳步猛然停下。
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以前曾經看過的宮鬥劇。總有刁民想害朕!
但沒有理由啊,她不過是個臣子的妻子,沒有人會去做這麽費力不討好的事。
要麽是有人假借熹妃娘娘的身份想要見自己?不對,隻是想見麵的話,眼前的宮女就不會流這麽多汗了。
果然還是有人在針對她!
戚映歡的腦子千思百轉。
似乎是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停止,粉裝宮女第一時間轉過頭來,她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謝夫人,怎麽不走了?已經到了,我們進了這扇門就是了。”
兩人停在一閃朱漆大門前。
戚映歡環顧一圈,等確認附近沒有第二個人埋伏的時候,她勉強冷靜了下來。
粉裝宮女之所以會留這麽多汗,大抵是因為緊張的緣故,這恰恰又證明了一點——這個宮女心理素質不過關。也就是說她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
或許可以利用一下。
戚映歡隻用了幾秒中就確定了行動方案。
下一瞬,她麵無表情地抬首,看向粉裝宮女。
在宮女眼中,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眼如同洞悉了她的本質。
宮女聽戚映歡對她嗬斥道:“大膽宮女,居然敢冒充永信宮的宮女!你該當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