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一聲，珍寶閣的門被打開。
昏暗的閣樓裏竄入兩道人影。
穿著杏色對襟短襦的男孩走在前麵，後麵跟著一位青衫女子。男孩麵容鎮定地左右張望一眼，然後對後麵青衫女子招了招手道：“戚姐姐，你快來，裏麵沒有人！”
“這就來。”
戚映歡一手用袖子捂著口鼻，一手揮舞著空氣中的塵埃。
自從那位姝貴妃死後，珍寶閣被閑置，隨著時間的流逝，閣樓早已廢棄，經過長年累月的風吹雨淋，日光暴曬，它他如同耄耋老人再也看不出當初的風采。
牆麵上結滿了蜘蛛網，似乎隻要一不小心就會粘得滿頭滿臉都是。
空氣中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像是老舊木頭發黴的氣味。
戚映歡還來不及仔細打量閣樓內部的環境，就被拖平安拖著往閣樓上走去。
“歡歡姐姐我們去樓上，一樓容易被發現。”
“哦，好。”戚映歡愣愣的回答道。
兩人踏上木質的階梯，老舊的木頭馬上發出一陣吱嘎吱嘎的聲音。
這下戚映歡總算明白，為什麽珍寶閣會傳出鬧鬼的傳聞。
倘若在漆黑不見五指的夜晚聽到此類聲響，一定會感到十分驚悚。
嗯，有鬼片的畫麵感了！
木質的階梯有些已經斷裂，兩人隻能小心翼翼的尋找著還能承重的落腳地。
不過是五層的高度，兩人爬了將近一刻多鍾的時間。
來到閣樓頂層後，他們聽到珍寶閣樓下傳來一陣陣雜亂的腳步聲。
以及，小太監尖銳的聲音和侍衛的渾厚的聲音。
戚映歡想了想，拉著平安來到五樓的露台。兩人偷偷摸摸蹲在露台前方的欄杆後麵，悄悄看向下方的人群。
耳邊說話聲模模糊糊的，戚映歡聽得不是很清楚。
侍衛問小太監：“你們有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女人和一個……宮女嗎？”
太監們答：“沒有。”
然後太監忙問侍衛：“你們有看到……殿下嗎？”
侍衛們似乎愣了許久，才問太監：“殿下不見了嗎？”
“奴才們找了都快一個多時辰，要是讓……妃和皇上知道，奴才們肯定要挨板子了。”
侍衛們對視一眼，卻是沒有在接口。
難不成他們剛剛看到的小孩就是皇孫？糟了！皇孫該不會是被那個女人挾持了吧？
萬一事情是真的，那就不是挨板子的程度了。皇帝和太子妃要是知道一定會把他們拖出去斬了，侍衛們想象著那個場景，不由打了個寒顫。
他們十分有默契地對視一眼：方才見到皇孫殿下的事，絕對不能說出去！
珍寶閣的五樓。
聽到太監們說他們要挨板子的時候，戚映歡能感覺到平安貼著她肩膀的身體微微縮了一下。
男孩瞳孔中被點亮的光一下子熄滅了大半。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用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看向戚映歡：“戚姐姐，你說我是不是太壞心眼了？我明知道太監和宮女都在找我，我也知道找不到我他們都會挨板子，可我……”完全不想讓他們找到。
他竟然有些沉醉在這種無拘無束的氛圍中。
不等平安把話說完，戚映歡就用手蓋住了平安的頭頂。
手掌間的陰影遮蓋了平安此時的表情。
戚映歡輕聲細語說：“我不認為平安很壞心眼哦。會因為擔心皇後娘娘的身體，而偷偷跑去探望的小孩怎麽可能是壞小孩呢？”
隻不過是一句話，平安惴惴不安的心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聽著戚映歡如同哄小孩的語氣，平安不由自主翹起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戚姐姐，果然是把我當小孩子哄了。我今年七歲，古話有雲：男女七歲不同席。按古人的話來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戚映歡表情微怔了一下，然後失笑：“隻有小孩子才會說自己不是小孩子。”
她順手又彈了下平安的額頭，換來平安氣鼓鼓的表情。
嗯，這樣才像一個七歲的孩子嘛。不對，古人的年齡是論虛歲算的，平安實際年齡應該才六歲。
戚映歡說：“在我看來哪怕是十四五歲也一樣是小孩子。”前提當然是要排除個別心性早熟的人，比如，姓謝的某某人。謝某某人十四五歲時就會撩她了！不是早熟是什麽！
戚映歡的言論或許對於大齊的人來講，實在難以想象，但誰讓她上輩子生活在一個十八歲才算成年的國度。
平安捂著額頭，一臉不可思議：“可我覺得戚姐姐你也不像大人，哪有大人拉著小孩在皇宮裏亂跑的！”
這時戚映歡對他搖了搖頭，她麵色認真且嚴肅地對平安道：“這你就不懂了，平安。女孩子不管多大，都是少女！任性是我們的特權！”
“什麽亂七八糟的。”平安嘟囔了一句。
酉時，暮色四合，黃昏時分。
天空被染成暖橙色，飛鳥尋找著夜晚的棲息地。霞光暈染了大半個天空，晚霞猶如絢爛的霓虹。
戚映歡和平安的黑發在霞光與夕陽的照耀下，折射出淡淡的金色。
樓下的太監宮女和侍衛，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
戚映歡蹲得兩腿發酸，此時也顧不得髒亂的地麵，她一屁股坐在露台上的台階上，用拳頭敲了敲自己酸軟的腿。
青色的長裙鋪滿了整個台階，戚映歡整個人被籠罩在夕陽的光輝之下，微風從她的發間穿過，青色的發帶隨風飄揚。
平安從小規矩慣了，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道：“戚姐姐，坐在地上裙子會髒的。”
戚映歡轉過頭來，朝他抬了抬下巴：“剛剛蹲在草叢裏的時候，你怎麽不說衣服會髒？”
戚映歡點了點平安身上被泥土所沾染的衣擺。
“現在說這話，是不是太遲了一點？”
平安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擺。很好，基本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平安啞然。
耳邊傳來戚映歡的催促聲：“你別擋在我前麵，聽說這個地方看日落會特別美，既然趕巧來了，不如就欣賞一下此時的景色。”
她那位外曾祖姑母，當初也是在這個地方眺望遠方嗎？
戚映歡整理好裙擺，雙腿彎曲，她用手肘抵著膝蓋，右手托著腮幫子，一幅閑情雅致的樣子，哪裏還有之前被人追趕的緊迫感。
“……”
剛剛因為怕鬼不想進來的人到底是誰啊？女人就是這麽善變的嗎？
看著戚映歡隨遇而安的態度，平安深吸了一口氣，學著她的樣子，在台階上坐下。
戚映歡看著日落，沒有回頭。
她對平安囑咐道：“既然擔心太監和宮女會挨板子，那看完日落就回去吧。想看望皇後娘娘，明天再去也不晚，不差這一時半刻，還有，以後別再偷偷溜出來了，你母妃若是知道你不見了一定會很著急。”
平安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聲音，絲毫沒覺得不耐煩，他點了下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