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夜幕悄悄爬上天空,紫禁城被夜色所籠罩。

老嬤嬤看她的眼神太過奇異。

什麽叫她和她娘這些年在顧家過得怎麽樣?這語句聽上去怎麽就這麽別扭?

戚映歡感覺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老嬤嬤發現了自己措辭的問題,馬上改口道:“是老奴問錯了,老奴是想問這些年顧家過得怎麽樣?”

戚映歡想了想說:“我與顧家也是去年才認了親……”

戚映歡三言兩語,籠統地把她和顧家的事告訴了老嬤嬤。

她沒想到老嬤嬤還是個憤青,聽到顧蘭心的往事時,老嬤嬤氣得眉毛都飛了起來,她把牙齒咬得嘎嘎作響:“豈有此理!那姓戚的能娶到顧小姐,簡直是修了八百輩子的福氣!居然敢這樣糟蹋你們,老奴就算是拚了這條命也要戚家償命!”

“……”戚映歡:這就不用了……

戚映歡感覺老嬤嬤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痛心疾首、感同身受。

“嬤嬤別氣,事情已經過去了。”戚映歡拍了拍老嬤嬤的後背:“戚家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戚家早已分崩離析,戚月柔嫁人後過得並不好,大半年前被休回老家,回家後戚月柔又把主意打到了戚東和戚南的身上,兩兄弟也不知道被戚月柔喂了什麽迷魂藥,嚷嚷著要娶戚月柔,並大打出手。戚老太一口氣沒喘上,氣倒在**,戚老三把這事怪罪到了劉梅香和戚月柔身上,對這對母女越發不待見。大房的大伯父染上了賭癮,不僅把大伯母的嫁妝都輸了個精光,還欠下了一大筆債,大伯母直接提出了和離。

總之,除了被趕出戚家的二房,其餘兩房的日子都不太好過。

這些事都發生在謝喻舟考上狀元後,有時候她真懷疑是不是謝喻舟對戚家做了什麽手腳。可每次問他,謝喻舟都笑而不語。

謝喻舟心道:這種醃漬的事,就不必讓小姑娘知道了,否則他豈不是又要被她念‘心髒手黑’?

老嬤嬤聽了戚家的結局,終於把心中的怒火平息了幾分,她道:“那家人活該!老天爺就該下幾道雷把他們劈死!”

“……”戚映歡。

這要她怎麽回答?

等老嬤嬤的怒氣平息後,老嬤嬤道:“原來顧尚書的就是將軍的後人,太好了,老天有眼啊!將軍和貴妃娘娘在天有靈,也能含笑九泉。老奴回頭就給娘娘燒些紙錢,告訴娘娘這個好消息。”

戚映歡勾了勾嘴角。老天爺今天可真夠忙的,不是要下雷把人劈死,就是突然被迫長眼睛。

接著,老嬤嬤表情一板,露出肅然的麵孔:“謝夫人盡管放心,顧家的事,老奴一點口風都不會泄露出去!”

“顧家和貴妃娘娘的事,老奴會守口如瓶地把它帶到棺材板裏。”

老嬤嬤的眼神中帶著兩分決絕。

戚映歡此刻並沒看出老嬤嬤眼神中的含義,隻朝她點了下頭。。

“這麽多年辛苦嬤嬤了。”戚映歡說:“至於公主的事,嬤嬤不必擔心,我改天就去顧家問詢一二。”

老嬤嬤嘴角僵了一下,她道:“那、那就拜托謝夫人了。”既然顧小少爺如此安排,她就不拆穿這件事了。

正在此時,戚映歡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呼喚聲。

“謝夫人!”

“映歡!”

“小娘子!”

“歡歡!”

謝喻舟,陸敏以及陸萱的聲音突如其來的從遠處傳來,戚映歡差點以為是自己幻聽。

還是身旁的老嬤嬤及時推了推愣神中的戚映歡:“謝夫人,有人來尋你了?”

“好像是的。”

他們應該是發現她不見的事,所以來特地來找她。

戚映歡眺望遠方,終於在瞬息後看到燈籠的零星光點,出現在視野中。

昏黃的燈光點亮了戚映歡黑眸,戚映歡雙手攏在嘴巴兩側:“謝喻舟,我在這裏!”

“我聽到歡歡的聲音了,好像在那裏!”陸萱的聲音。

“走!”謝喻舟帶著幾分迫切的聲音也在隨後響起。

夜幕中,老嬤嬤看著戚映歡上揚的嘴角,她麵色柔和地問戚映歡:“謝夫人,謝大人對您好嗎?”

這又是什麽奇怪的問題?

“你說謝喻舟?”戚映歡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倒,笑容帶著幾分少女獨有的神采:“誰知道呢?”如果除去他老喜歡惹她生氣的毛病,應該算好吧。

老嬤嬤看懂了,因為那是她從未在姝貴妃臉上看過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

老嬤嬤笑起來的樣子似乎更加蒼老了一些。

“謝夫人,老奴不便在那麽多人麵前出現,還請恕罪,老奴得先走一步。”老嬤嬤提出告辭後又說:“不過在老奴離開之前,老奴想聽謝夫人喊一聲老奴的名字?可以嗎?”

老嬤嬤語氣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祈求。

“嗯?”戚映歡不知道老嬤嬤為何提出這個要求,她問:“嬤嬤叫什麽?”

老嬤嬤對戚映歡一笑,眼神中帶著懷念的色彩:“老奴以前叫做玉兔,是娘娘給老奴起的名字。”

戚映歡看著她眼中的懷念,突然明白了什麽。

老嬤嬤想要聽到的不是戚映歡的呼喚聲,而是姝貴妃的對她的呼喚聲。

她對老嬤嬤而言,隻不過是因為樣貌相似而產生的寄情心理。

戚映歡並沒有感到不悅,她為這對主仆跨越三十年生死離別的情誼感到動容。

能被取名叫做玉兔,這位嬤嬤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心性活潑的姑娘,戚映歡似乎在那雙蒼老的眼眸中窺見了玉兔嬤嬤年輕時候的樣子。

夜風中,戚映歡朝她露出一個極為溫柔的笑容:“玉兔,夜路難走,回去的時候還請一路小心。”

玉兔嬤嬤沒想過會聽到這些,眼眶一酸,呢喃道:“老奴這回看清了,您和娘娘其實完全不像。”

哪怕側顏十分相似,但人始終不是記憶中的那個人。

她說話的聲音太輕,戚映歡沒聽清:“嬤嬤說什麽?”

“沒有。”

玉兔嬤嬤搖了搖頭:“小主子,老奴這就走了,還望小主子今後能安康順遂。”

戚映歡被她的一聲‘小主子’喊得有些發懵,好似有什麽被她忽略的東西就要破土而出。

正當戚映歡準備詢問老嬤嬤的時候,不遠處的拐角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映歡!”

是謝喻舟的聲音。

戚映歡下意識回頭,答了一句:“我在這裏!”

等她再回首時,原本牆角下玉兔嬤嬤的身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夜色黑暗,有一瞬間,戚映歡差點以為玉兔嬤嬤的存在隻是她心中的臆想。但手中緊握著的那枚蘭花簪告訴她,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

她呆呆地看著手中的蘭花簪,回憶著那一聲‘小主子’。

徒然,她心中有了一個驚人的猜想,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