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剛用完晚膳,顧大人還來不及去看孫子,下人們便匆匆跑來通報。
“老爺,謝大人說有急事要見老爺。”
“謝喻舟?”
“正是謝大人。”
謝喻舟能有什麽急事?
顧大人納悶,他不是今天才升了官嗎?能有什麽急事找他?
“把人喊進來吧。”
等人進門後,顧大人發現不光謝喻舟來了顧府,連戚映歡也跟來了。
顧大人很快就察覺到兩人凝重的臉色,他稍作沉吟道:“有什麽事就跟我去書房說吧。”
“如此甚好。”謝喻舟作揖。
在顧家人一臉迷茫中,三人進了書房。
顧家的書房布置得十分簡單,根本不像是一朝尚書的書房。戚映歡交還顧大人的《顧氏兵法》也不知被藏到了哪裏,總之戚映歡沒有看到。
書房的門被關上後,顧大人還來不及問詢。
謝喻舟便把那枚蘭花簪從懷中拿出,他問顧大人:“顧大人可認得此物?”
顧大人比顧蘭心大了四歲,離開金陵的時候已經有八歲的年紀,他對姝貴妃還是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
一看到蘭花簪,顧大人驚得差點一屁股從椅子上滑落。
“這枚蘭花簪你是從哪裏來的?”顧大人騰地站起。
謝喻舟沒答,直接看向戚映歡:“這件事,就由戚姑娘來告訴顧大人。”
顧大人聞言,把目光集中在戚映歡身上。
等戚映歡把今天的經曆再次說完一遍後,顧大人仿佛陷入回憶之中。
半晌後,顧大人道:“我記得那位叫做月兔的嬤嬤,那時她還是個宮女……”
顧大人給兩人講了一些兒時的記憶,然後問戚映歡:“她手上這裏是不是有顆痣?”
顧大人指著手背的地方。
戚映歡回憶片刻,然後點頭了下頭。
“那就沒錯了。”顧大人說。
這時謝喻舟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顧大人,現在不是回憶過去的時候,而是要弄清楚當時有多少人知道姝貴妃把女兒交給顧家,當年還有有多少知情者活了下來。”
顧大人沉思道:“姝貴妃當年謊稱公主夭折,所以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多。不過,要是有有心人去調查的話,可能會露出馬腳。當時宮中大亂,完全來不及安排,公主的墳地裏隻埋了一些衣服。”
隻要有人發現公主沒死,一定會猜出是被送去了顧家,誰讓兩家是親戚關係。
“這些年是我思慮不周,完沒有考慮過當年是否有人活下來。”顧大人皺眉苦臉道:“總之,我明天先找人把月兔嬤嬤安排出宮,她待在宮中總是個隱患。”
月兔嬤嬤不管對顧家而言還是戚映歡而言,都是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顧大人不能,也不敢放任她在宮中。
“也隻能先這樣。”謝喻舟關照道:“顧大人,旭兒那邊也要比平時多注意一些。”
顧照旭和戚映歡的長相都隨了那位姝貴妃,要論美貌自然是好事,但是現如今卻是讓人十分頭痛的問題。
“至於那位見過嬤嬤的平安皇子……”
顧大人欲言又止,他可不記得哪位皇子的乳名叫做平安。
“暫時不用擔心。”謝喻舟搖頭。
從戚映歡的語氣來判斷,皇孫殿下好像很喜歡她,再加上他對皇孫的了解,皇孫就算得知此事,以皇孫純善的心性,也不會把戚映歡的身世泄露。
怕隻怕,皇孫不小心向葉丞相問起珍寶閣的事。
葉盛那個老狐狸萬一察覺到這事就不妙了。
不對,事情還沒到最糟糕的地步,北國使臣還在金陵,葉盛應該沒工夫去應付皇孫。
在那之前他們得先把月兔嬤嬤弄出宮!
顧大人和謝喻舟三言兩語把事情敲定。
戚映歡一句話也沒插上,最終她連那句‘我娘是不是就是姝貴妃的女兒?’也沒問出口。
不過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離開顧家後,兩人匆匆回了家,禦醫已在謝家久候多時。
謝母擔心地看著戚映歡。
戚映歡安慰謝母道:“沒什麽,就是吹了點風,陸萱特意為我向熹妃娘娘求了禦醫。”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借口。
當謝母還要再問時,戚映歡道:“娘,您知道謝喻舟升官的消息了嗎?”
聽到這個話題,謝母笑了:“娘知道,你們沒回來前,已經有人來報信了,明天娘讓吳嬸做一頓好吃,慶祝慶祝。”
“對對對,娘好好想一想明天要做什麽。”戚映歡總算把謝母搪塞過去。
幾人囫圇吃了頓遲來的晚膳,便回了房。
與謝母的無憂無慮相比,戚映歡心事重重。
這晚她睡得十分不好,翻來覆去,心中總是覺得難安。
謝喻舟把她摟住,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部。
“睡不著嗎?”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我感覺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戚映歡用臉貼著謝喻舟的胸膛,感受著他的呼吸。
突然之間,她撐起身子,借著月光看向謝喻舟。
小姑娘的眼神中再無平時的光彩,她表情忐忑:“萬一這件事被暴露,我是不是會連累到你?你好不容易才升了官……”豈不是全部泡湯了嗎?萬一皇帝追究他一個知情不報的罪名怎麽辦?
戚映歡滿臉焦急。
謝喻舟也坐起身。
正當他想說什麽時,他聽見戚映歡猶猶豫豫地說:“謝喻舟,要不我們和離吧?”
“你說什麽?”謝喻舟瞳孔緊縮,他聽到自己好似凝結著冰霜般的聲調,語氣無不透露著危險的意味。
戚映歡自然察覺到謝喻舟的不悅,她縮了縮脖子,決定還把心底的想把告知對方。
“顧家和我的出身萬一暴露,你別說升官了,說不定連到手的官職都要丟了。”
戚映歡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謝喻舟,我知道你是個有抱負有野心的人,五品禦史中丞不是你的終點,它隻不過是開始,我不想因為顧家和我的事連累你丟官。”
戚映歡想了很多,最初她的確沒考慮道這些,隻對顧蘭心的身份感到訝異。
說實話,哪怕到現在她沒有什麽實感。在她的認知中,不管她的外公是誰,她娘是誰,她都隻是戚映歡。
可皇帝不會這麽認為。
無疑,戚映歡想得太過單純,等謝喻舟提出事情的嚴重性,她才反應過來,這個身份是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指不定哪天顧家就會深陷其中,而她也會連累到謝家。
不論是謝喻舟,還是謝母,他們都在她心中占據了無比重要的地位。
謝喻舟十年寒窗苦讀是為何?是為了在大齊朝堂上一展抱負。
謝母守寡這麽多年,終於熬出了頭,她怎麽可以忍心讓謝母露出失望。
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謝家崩盤。
謝喻舟聞言,表情陰沉了下來,之前好不容易被平息的戾氣,再次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