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永遠是滋生陰謀的溫床。

平安用撕心裂肺的聲音喊道：“文叔！”

嚴重的驚嚇讓平安陷入了恍惚中，他一動不動怔忪在原地。

戚映歡望著倒在地上沒有了聲息的文錦，與眼前四個迅速圍攻而來的黑衣人，內心幾乎已經到了絕望的地步。

但腦子很清楚的明白她不能放棄，一旦放棄等同與生命說再見。

戚映歡在瞬間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她橫跨一步跑到被文錦射殺的黑衣人麵前，從他後背拔起文錦的刀。

“噗嗤——”刀尖從血肉中抽出，發出讓人泛起雞皮疙瘩的聲音，戚映歡沒有時間去在意。

一入手，戚映歡發現長刀的重量與想象的不同，讓她不由踉蹌了一下。

戚映歡很快穩住身形，拉過望著文錦不能回神的平安，把他護在身後，刀尖對準了四個黑衣人。

那模樣有些像是護崽的母獅。

這個舉動讓四個人同時愣住，靠近的腳步當即頓住。

戚映歡聽到自己用顫抖的聲音說：“你們不要過來！”

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滯了，下一刹那，四人為首的黑衣人突然露出一聲輕蔑的嗤笑。

“這女人膽子真不小。”他對同伴說道。

隔著黑漆漆的布，戚映歡看不到另外三人的表情，但她能透過幾人的眼神，看出嘲笑的意味，他們在笑戚映歡不自量力。

這時，為首的黑衣人用玩味的口吻對戚映歡說：“你真以為一把刀就能擋住我們？”

他看戚映歡的眼神好像是在看傻子。

他沒有立刻動手，不是同情心發作，而是作為獵人，他喜歡看獵物在瀕死前垂死掙紮的狼狽模樣，從希望到絕望，那樣的表情他永遠不會看膩。

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愛好，他知道，作為殺手他不該有這樣的愛好，但麵前隻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和一個失了智孩童，他完全不需要擔心有什麽意外。

戚映歡在這一瞬間看懂了刺客的神情，那是一種病態的眼神，心髒沉到了穀底。

下意識想叫身後的平安找時機逃跑，可她發現平安依舊是恍恍惚惚的樣子。

戚映歡沒有退路，隻能咬牙：“不試試怎麽知道？”

為首的黑衣人‘嘿嘿’一笑：“真夠潑辣的！我喜歡，要不是上頭吩咐一個不留，我還真相把你帶回家耍幾天？”

黑衣人的眼神讓戚映歡一陣惡寒，要是被這人囚禁還不知道會被怎麽對待，還不如死了算了。

同時，戚映歡也注意到了黑衣人話，質問的話脫口而出：“上頭？究竟是什麽人讓你們來刺殺皇孫？殘害皇室，你們就不怕被誅九族？”

戚映歡在拖延時間，動靜鬧得那麽大，隔壁有幾戶人家已經亮了燈，或許已經有人去通知的官府，哪怕隻有渺茫的生存概率，她也得試著去做。如果不這麽想，戚映歡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堅持下去。

黑衣人譏笑道：“九族？做我們這行的這麽可能有這種東西？”

聽黑衣人的語氣，親人在他眼底不過是一件可有可無的東西。戚映歡聽得心底發寒。

這時黑衣人徒然一笑：“且不說那個能誅我們九族的人還能不能有這樣的機會！”

什麽意思？戚映歡立刻發現了黑衣人的暗指。

他隱含的意思是——皇帝不會有誅他們九族的機會。

那豈不是……

戚映歡不敢細想。隱約間，她隱隱明白了一件事，這群人絕對不會是燕王指使！周昂即便變化再大，也不會喪心病狂到殺侄弑父！

戚映歡還想再問，其餘三個黑衣人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老大，別和這女人廢話了，趕緊殺了回去好交差。”黑衣人說。

“知道了，不用你們出手，我自己來。”為首的黑衣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黑衣人動了，而其餘三人還站在原地。

寒風拂麵，蠶食了戚映歡的希望。

眼見他迅速靠近，戚映歡慌忙喊道：“話還沒說完！等等……”

語音未落，黑衣人已經舉著劍向她砍來，戚映歡下意識舉起刀阻擋。

堪堪擋住。

“錚——”刀劍相觸，發出響徹的爭鳴。

戚映歡隻覺虎口發麻。

緊繃的肌肉還來不及放鬆，“錚——”第二下揮砍已經落下，對方完全不給戚映歡喘息的機會。

戚映歡胳膊上的肌肉不斷開始抽搐，這是身體自我保護意識發出的警告。

對方猩紅殘忍的雙眼倒影在戚映歡眼中，她仿佛是對方戲耍的小醜，隻為了博取他一時的快樂。

吸入肺部的空氣帶著涼意，讓人感覺窒息。

依舊沒有多餘的動作，低三下揮砍迎麵而來。

這次刀與劍相撞後，發出的不是爭鳴，而是‘嗡’的一聲悶響。

戚映歡的雙手再也沒有力氣握住那把刀，刀被長劍砍飛，順著劍揮砍的方向掉落在戚映歡幾米外。

失去了唯一防身的武器，戚映歡如墜冰窟，她知道大勢已去。

黑衣人挑釁的話在耳邊響起：“看來你也不過如此，不過在女人中你算是膽大的，放心去吧，我會記得你的。至於皇孫……”

黑衣人陰惻惻笑了笑道：“他馬上會來陪你的。”

說完，劍尖迎麵而來。

透支了太多氣力，戚映歡根本挪動不了雙腿，連閉上雙眼都來不見，瞳孔兀自緊縮，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劍向心髒刺來。

這一刻，好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一樣。

風聲、心跳聲，乃至自己的喘息聲都在耳邊回**。

好像還有輕微的馬蹄聲從遠方傳來：“噠噠噠——噠噠噠——”

馬蹄聲？是誰？是救兵？還是對方的增援？

不過一切都來不及了。

劍已經刺穿了外衣，心髒猛地傳來一陣巨疼。

她軟軟倒在地上，平安終於回了魂，扶住戚映歡慟哭：“歡歡姐，為什麽會這樣，你別死……”

或許是回光返照，她隱約還聽到了謝喻舟的聲音。

那是她從未聽過怒吼，仿佛肝膽俱裂，他怒不可遏：“豎子！爾敢！”

戚映歡閉上雙眼的那一瞬間，黑衣人看到了匆匆趕來的救兵。

最前麵的人騎著金棕鬢毛的大宛馬，他身著青色官衣，麵容清冷，風吹動了他的發絲，衣袂翻飛，發出策策的響聲。

那聲飽含怒意的呼喊便是出自青衣年輕人之口。

刹那間，黑衣人也看清了對方望著他的眼神，那是一雙滿含著淩遲與死意的雙眼。

黑衣人從未在其他人身上看道過這樣驚人的眼神，他下意識退後了一步。

身後是同伴傳來的驚呼：“糟了！哪來的救兵！老大，趕緊殺了皇孫！”

黑衣人忙反應了過來，但已經晚了。

隻聽青衣年輕人一聲令下：“放箭!”

無數隻箭羽已經朝他們射來，他第一次感覺死亡是如此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