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這麽大個人了,這麽還哭鼻子?要是回青知道了,可要笑你了。”

耳邊是熟悉的聲音。

是因為悲痛而導致的幻聽?

不,不是!

謝喻舟心髒狂掉,表情頓住,轉而是欣喜若狂。

他低頭後,便看到戚映歡那張蒼白妍麗的麵龐,月華輕灑在她的臉上,她帶著淺淺的笑。右眼下方朱紅色的淚痣,是唯一的點綴。

她笑得十分虛弱,但溫暖的眼神與記憶中的人一般無二。

原本沉沉下落的心髒,在此刻歸位,開始了正常運作。

謝喻舟的聲音比平時低壓了許多,他輕聲喊出對方的名字:“映歡……”

語氣緩慢且柔和,似乎是怕太大的動靜會讓從美夢中蘇醒。他眼神中帶著失而複得的喜悅。

戚映歡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問謝喻舟:“你是不是以為我死了?”

謝喻舟沒有說話,隻是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好像隻要移開視線就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戚映歡忍耐著身體上的不適,用略帶調笑的語氣,試圖安慰謝喻舟:“你這麽聰明的人,怎麽也有犯傻的時候?”

她指著胸口的位置說:“你沒看到我一滴血都沒流嗎?”

謝喻舟順著她的動作,向她胸口看去。

那裏果然沒有流一滴血,入眼的是被劃爛的衣服,和碎裂的一層層紙張。

戚映歡艱難地從衣服裏取出兩本厚厚的書,有些得意的說:“我一早預料到了殺局,所以在心口的位置墊了兩本書,我就知道那群人會瞄準這裏。”

不論是電視劇還是小說中,刺客往往都是一擊斃命,為此戚映歡特意留下了後手。

古代的冷兵器鋒利程度有限,要捅破厚實的紙張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的小心機果然為自己留下了一絲生機。

其實黑衣人抽出刀的時候,就感覺到不對,戚映歡很明顯看到了對方詫異的眼神,隻是謝喻舟來的太快,讓他沒有補刀的機會。

而戚映歡則是痛暈了過去。

人雖然沒有被捅穿,但是戚映歡終究是個弱質女流,就是普通人的心口被來了這麽一下,估計也得當場暈厥過去。

平安因為接連而來的驚嚇沒有察覺,可謝喻舟沒有發現這就說不過去了。

戚映歡揉著胸口道:“所有人都傳謝中丞心思敏捷、觀察入微,運籌帷幄不在話下,沒想到也有讓雁啄了眼的時候。”

謝喻舟的神情微緩,摟著戚映歡,讓她慢慢坐起。

的確是大意,被平安誤導了,再加上戚映歡指尖冰涼的溫度,讓他的大腦停止了思考,更不願意去看小姑娘身染鮮血的樣子,下意識忽略了這一點。

聽著戚映歡調侃的語氣下暗含的擔憂,謝喻舟的語氣變得輕快了些。

“所以戚姑娘想說,自己是那隻雁嗎?”

他換回了最初的稱呼,仿佛兩人的時間也回到了從前,打打鬧鬧相互置氣的從前。

謝喻舟已經預料到懷中人下一秒的表情,大概是睜大了杏眸,對他表示不滿。

沒有意外,戚映歡的表情就如預料的那般,鮮活無比,讓謝喻舟的眼神也染上了幾分歡愉。

“謝喻舟,若我是大雁,那你是什……麽?”戚映歡的語氣有些用力,牽動了胸口的疼痛。

還沒說完,她就痛得臉部扭曲。

謝喻舟擔心的問她:“胸口很疼嗎?你別亂動了。”

心中卻回了戚映歡一句:大概被大雁啄了眼、並從此對其他獵物再沒興趣、對大雁上了心的笨蛋獵人。

這時,呆呆看著兩人許久的平安終於找回了神智:“歡歡姐,你、你真的沒事嗎?”

同一時間,戰局也到了尾聲,在下屬們的包圍中,黑衣人一一繳械被俘。

朱老四上前一步,半跪在地上,低頭對平安執了一禮:“見過皇孫殿下,卑職乃前任羽林軍中尉朱煥,現就職謝大人麾下,救駕來遲,還望恕罪。”

平安有些傻眼,羽林軍不是皇帝的親衛軍嗎,怎麽跑去謝喻舟手下了?戚映歡也發現了這一點,她皺著眉看向謝喻舟,難道這一切都是謝喻舟和……,早已策劃好的?

朱煥對平安問好後,轉而端正了麵色對謝喻舟稟報:“謝大人,五名刺客皆已俘獲,文大人也暫時性命無虞。”

文錦傷傷得很重,但習武之人的體質向來比一般人好,隻要治療得當,大抵不會有事。

話音落下,謝喻舟還未開口,平安就已欣喜地朝文錦那邊跑去:“文叔!”

戚映歡用狐疑的眼神看著謝喻舟,在他的攙扶下艱難的站起。

謝喻舟自然不會錯過戚映歡的眼神,他歎了口氣,摸了摸小姑娘淩亂的發絲,輕聲道:“現在不方便告訴你,等今夜過去,塵埃落定,我再一一與你解釋。”

戚映歡雖然有些不滿,但卻沒有反駁,隻嘟囔道:“那你可不要反悔,你算計我和娘回來家的事,我還記著呢。”

戚映歡一副很記仇的模樣,成功愉悅到了謝喻舟,他露出無奈的笑容。

“是是是,夫人說的是,等事情結束,行之必定親自去到夫人麵前負荊請罪。”

戚映歡不是得意不饒人的人,頗有幾份得色地說:“那還差不多。”

壓著五名黑衣人的下屬們看得目瞪口呆。

剛剛那個人是誰?謝喻舟、謝大人?

不,不是,一定是自己太累了,都產生幻覺了,那一定不是謝大人。

朱煥以前就聽吳若愚說過,謝大人對夫人和別人是兩幅麵孔,當初他還不行,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沒想他是這樣的謝中丞!堂堂禦史中丞,皇上看中的臣子,居然懼內!

朱煥歎息了一聲,很快發現身邊的同伴一個個好似幽魂一般,他嘴角不由抽搐了下,輕咳一聲打斷道:“謝大人,時間差不多了,我們是時候帶著皇孫趕往皇宮了。”

聞言,謝喻舟還帶著笑意的麵孔瞬間消失,他雙眸一凜,眼神不由飄向燈火通明的皇城方向。

“的確該是收尾的時候了。”

他的聲音幽深且沉穩,有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朱煥不由鬆了口氣,歎道:這才是他認識的那個謝中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