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王嬸剛拿著紅毛線回家,轉頭老老少少的婦人就得了消息上門,一一詢問染色方麵的問題。

等戚映歡承諾,一件花色的毛衣八十文收時,全村幾乎有一半婦女參與到了這項賺錢大業中。

搞得不少女人整日閉門不出,鉚足了勁兒編織。

就連李家牛車的生意也日漸冷清。

隔壁村的人相當納悶,這天也不冷,小稻村的人怎麽就開始貓冬了?平日裏雞毛蒜皮的八卦也沒了觀眾,隔壁村的婦人們感覺這日子過得無聊透了。

最熱鬧的就屬謝家,每天下午院子裏人滿為患。

婦人手上的動作不停,嘴上聊著最近的新鮮事。

“聽說沒,張翠家今天來親戚了,看樣子還挺有錢的。”

“張翠,誰啊?”

“趕牛車的李大海的婆娘啊,桃雙桂雙的娘。”

“哦,她啊,原來她叫張翠啊,我還是頭一次知道。上一次她不是找歡歡麻煩,還被她男人教訓了嗎?聽說她最近一直沒出過門。”

“是啊是啊,沒想到她還有個有錢的妹妹。”

“我也看見了,那馬車比上次趙縣令家的馬車都豪華。”

其中一個婦人突然把音量降低,低聲細語道:“不過聽說李嬸她妹妹丈夫老早死了,現在帶著一個兒子守寡呢。”

“這又不是新鮮事。”另一個婦人嘖嘖嘖道:“聽說她那個兒子還是個遺腹子,不過她丈夫明明都死了一年,才生下孩子,我覺得這事肯定有貓膩。誰懷胎能懷十二個月?”

“沒準呢。歡歡上次講的哪吒不就是懷了三年嗎?”

“那她兒子是哪吒嗎?”

“哈哈哈哈哈。”婦人們麵麵相窺,然後爆笑。

“誒,這事你咋知道啊?”

“誰還沒個親戚住鎮上啊?聽說那張素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就不是正經家的女人。你們最近可得把男人看緊了,免得著了道。”

“多謝嫂子提醒。”

“得了吧,她看不中我們這下鄉下泥腿子,各位嫂嫂就放心吧。”

小稻村本來就是個小村子,有丁點小事不用半天就能傳得滿村子飛,李嬸家的訪客也在第一時間席卷了整個村子。就連許久不出門的李嬸張翠也開始出來見人。

戚映歡隻把這事當成了個八卦聽,聽過也就算了。

她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製作麵霜和純露上,為數不多的時間還要分給謝喻舟和蘇杜若,這兩人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邪,一天到晚的給她找事。

謝喻舟好端端地居然要教她吟詩作對。

戚映歡哆哆嗦嗦地拒絕:“不、不用,你自己研究就好,別帶上我,我沒這個天賦。”

“趙夫人不是邀請你去生辰宴嗎?”謝喻舟用引誘的語氣問:“萬一途中哪位夫人提出作詩,你要如何?”

我說我不會不就成了嗎?

戚映歡剛想這麽回答,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經過考慮,她已經答應趙夫人做她幹女兒,這要是在宴會上說自己不會作詩,估計趙夫人和趙夕兒會有失顏麵,哪怕趙夫人不在意,戚映歡也不願意讓人小瞧了去。

考慮到這一層,戚映歡老實了。

愁眉苦臉地往書房一坐,麵色肅穆地說:“來吧,不就是吟詩作對嗎!”

謝喻舟看著小姑娘的那苦大仇深的表情,啞然失笑,他用拳頭捂住嘴,把快要溢出的笑阻擋。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聲律啟蒙》。

“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雁,宿鳥對鳴蟲。”

書房外,蘇杜若滿意地點點頭。

謝母問:“這倆孩子怎麽又念起書了?”

蘇杜若支支吾吾也不好和謝母道出實情,眼神一轉道:“謝夫人,這叫紅袖添香。”

謝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曉得,這倆孩子是在增進感情。”

謝母捂嘴偷笑:“我不會去礙事,你放心。”

嗯?謝夫人是不是想多了?算了算了,反正不關他的事。

蘇杜若晃晃悠悠地出了謝家。

晚上吃飯的時候,戚映歡好不容易從讓人頭昏腦漲的詩詞中解脫,就迎來了謝母露骨的眼神。

那眼神中帶著欣慰和打趣。

“娘,這是怎麽了?”

謝母擺手:“沒事沒事。”

說完,她給戚映歡夾了一筷子的菜,然後轉頭對謝喻舟道:“喻舟啊,娘知道你和歡歡感情好,念書都要待在一起。但歡歡年紀還小,有些事宜遲不宜早……你懂的吧?”

你懂的吧?

“咳咳咳……”

“咳咳咳……”

不僅謝喻舟聽懂了,戚映歡這個披著小女孩皮的成人也聽懂了。

害,謝母到底在想什麽啊!

就連一向從容不迫的謝太傅眼神裏也是不可置信。手中的筷子懸空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理智,他道:“娘,您想差了,我這是為了……”

謝喻舟還沒說完,謝母便不在意地插嘴道:“我明白的,我明白的。不用解釋,不用解釋。”

不不不,您的表情根本不是那回事。

作詩隻不過是謝喻舟拿來阻止戚映歡出門的借口,沒想到到了謝母眼裏居然變成他居心叵測的證明,他下意識看向戚映歡。

隻見小姑娘漲紅了一張臉,她偷偷摸摸地看自己。

當兩人的視線交匯時,小姑娘猛地低下頭扒飯,隻留給他一個頭頂。

尷尬……

前所未有的尷尬席卷了謝太傅整個內心,他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希望時光能回流。早知道就不做什麽勞什子詩了。

一頓飯,有兩人吃的食不知味。

睡覺的時候,兩人之間還流淌著若有似無的窘迫。

昏黃的燈盞,兩人的身影被投影在牆上,影子隨著燈芯小幅度跳動。

謝喻舟覺得這種時候他應該要說些什麽,但還沒開口,就見戚映歡把自己扒拉到被子裏。自從戚映歡養傷以來,兩人睡覺的位置就交換了,此時戚映歡更是用背對著謝喻舟。

得了,小姑娘不想和他說話呢。

難道真的誤會了?

謝喻舟十分罕見地緊張起來。

與謝喻舟的心情不同,戚映歡覺得有些難為情。

她當然知道謝喻舟沒什麽心思。

可一想到謝母說的那些話,她就感覺怪怪的,就像是高中生談戀愛被父母抓包一樣。哦,她們還不是高中生,頂多就是小學生。

這麽一想戚映歡又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

等自己冷靜下來,戚映歡翻過身,扯了扯被子:“謝喻舟,你是怎麽想的?”

身邊傳來小小的動靜,小姑娘不清不楚的問話突然在黑夜中響起。

謝太傅強裝鎮定,手心微微冒汗,燈才剛熄滅,他一時看不清四周的輪廓,唯有鼻尖酸甜清爽的香味把他包圍。

“什麽怎麽想的?”

戚映歡難道是在問謝母提及的那個話題嗎?是不是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