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好的覺補夠了, 眼睛睜開得很快,絲毫不拖泥帶水地坐起身。
但起身後又好像還處在待機狀態,睡懵了, 頂著亂蓬蓬的長發抱著被子發呆。
陳嘉卓忍笑,不知道她怎麽會這麽可愛。
“要不要去外麵的餐廳吃?”
薑好閉著眼搖頭,她剛醒,還不是很想出門。
“那我先去叫餐,你洗漱完到餐廳找我。”
眼看她又要躺下,陳嘉卓伸手扶住她肩膀, “再不起來吃飯胃要餓壞了。”
他拿床頭的遙控器把窗簾打開,自然光打進來, 照亮整間臥室。
“今天天晴了,吃完飯和我出去逛逛好不好?”他半哄著, 像照顧小朋友。
她說好, 果然很快醒神, 掀開被子下床去洗漱。
洗漱完精神很多,她下樓去餐廳找陳嘉卓,結果走反了方向, 多繞了一大圈才看到他。
他坐在椅子上,姿態懶散閑適地看著手機, 瞧著他絲毫不受風波影響的樣子,薑好心中的小石頭移開一些。
見到她過來, 陳嘉卓把桌子上倒好的溫水遞給她,又叫她看看自己選的餐是否合口味。
她剛起床,他沒點口味重的, 選了幾道清淡的菜。
薑好點了頭,陳嘉卓才確定下單。
他身上穿的還是昨晚睡覺時的灰色短袖, 顯然一上午都沒有出門。
薑好問:“你今天沒工作嗎?”
“沒有,下午要出去和一個朋友見一麵,往後一段時間我都比較空閑。”
陳嘉卓停職有好幾天了,泊遠的工作已經完全放手,上午何助一個人回了西城,君懋那邊有他把控著足夠了。
薑好比個五,興衝衝地說:“我也有五天休假。”
她心情很好,語調上揚的憧憬道:“我們可以好好約會啦。”
陳嘉卓和她想的一樣,他從今天早上就開始為後麵幾天的行程做準備。
午餐送到後,陳嘉卓先給她盛了碗湯,她空腹吃東西太急會反胃,先喝湯暖暖胃會好一些。
薑好吃得細嚼慢咽,他先吃完,放下筷子,看一眼手表,快到和朋友約定的時間。
他問薑好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你們是談正事還是單純見麵敘舊啊?”
“和公司的事有關,但不會很久。”
“那我還是不去了,你和他慢慢聊,我在家裏等你,你結束了再來接我。”
薑好聽不懂他工作上的事,等在一旁既無聊他還沒法專心談正事。
她不想去,陳嘉卓就不強求,自己上樓換了衣服。
他不急著走,換完衣服又回去陪她把飯吃完。
薑好從他出現在自己視線範圍內開始看他,一路看到他坐回自己對麵。
陳嘉卓在給自己倒水,借著間隙去看她,等她發問。
她故作深沉地開口,“你那個朋友,男的女的啊?”
“男的,怎麽了?”
薑好說沒事,“就是看你穿得過於惹眼了。”
他輕笑,沒有否認,“這不是待會兒要和你約會?”
但真要說多隆重也談不上,就是件普普通通的深色牛仔外套,內搭是黑T,高高瘦瘦的那種挺拔,像個男高。
薑好嘻嘻笑兩聲,目光又移向他的臉,繼續打量,“你是不是剪頭發了?”
“嗯,稍微修了下,上周的事了。”
是準備去陪她過生日之前,想著總歸要好好收拾一下,結果她不要他過去,生日當天隻在視頻裏說了句祝福。
“專心吃飯。”
“哦。”薑好重新拾起筷子,“怪你太帥啦,讓我……”
她停住,沉思該用哪個成語形容最貼切。
“廢寢忘食?”
果然,書到用時方恨少。
陳嘉卓被逗笑,笑完又正色提醒她,“飯要涼透了。”
-
下午陳嘉卓出去時,薑好窩在客廳那張大沙發上和喻桃打電話聊天。
喻桃是唯一知道她來港城的人。
薑好和她感歎完陳嘉卓家裏的豪華,繼而怏怏地說:“我之前以為他高中來我家住是度假,現在感覺那應該算是體驗生活。”
簡直是紆尊降貴。
陳嘉卓在生活習慣上一點也不驕奢,讓她時常對他的身價沒有多直觀的感觸,直到住進這片寸土寸金的地段,昨晚聽何助說過,他在港城的房產不止這一處,隻是這裏靠近市中心,方便出行而已。
喻桃在那頭笑得沒正形,“什麽語氣啊,當闊太太還不開心?”
她不準薑好亂想,“你家書香門第誒,又不差,可別因為這點小事心煩啊。”
薑好說她知道,她也不是畏縮,隻是兩人在一起,她肯定會將他的家庭考慮在內。
……
陳嘉卓沒有在外麵耽誤多長時間便回來,他回家後,薑好回樓上換了衣服和他出門。
今天返晴,溫度比前兩天都高一些,陳嘉卓本來把牛仔外套脫下,但出門前見薑好穿了條長裙,又不動聲色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帶上。
陳嘉卓開車,車子開出別墅沒多遠,在環山公路上和一輛黑色庫裏南相向而遇,離得還有一段距離時,那輛車忽然鳴笛。
薑好在副駕看手機,被嚇了一跳,抬頭朝前看,沒明白對麵的車在幹什麽。
擦肩而過時,那輛車放慢車速降下車窗,主駕一個年輕男人探出腦袋像是在看她,但陳嘉卓已經比他提前一步把兩邊的車窗都升上去。
防窺膜效果很好,那人主意落空,沒意思地坐正。
薑好後知後覺,他們應該是認識的。
不等她問,陳嘉卓先解釋,“是我堂弟,也住這兒附近,你要是碰見他,不用搭理。”
薑好不由自主腦補出一些豪門恩怨,有些緊張地問:“他很壞嗎?”
陳嘉卓一笑,“不是,是很煩,說話也無聊。”
“噢,我知道了。”
薑好看看手機上剛剛搜出來的打卡點,和他說:“我想坐這邊觀光的雙層巴士。”
陳嘉卓有求必應,點點頭,“這個點,估計隻能趕上夜景班車了。”
坐之前,先去附近吃了飯。
午飯吃得晚,她還不是很餓,薑好隻要了一份滑蛋飯和一杯鴛鴦奶茶。
到最後飯沒有吃完,奶茶反而喝得見底,陳嘉卓幫她丟垃圾時,掂量一下杯底餘量,“喝太多當心晚上睡不著。”
薑好心態很不錯,“那就睡晚點。”
她抬頭望望天空,“我們今天估計看不到落日了。”
她在手機上查攻略時,雙層巴士和落日飛車這兩個詞出現的頻率很高,配上風景圖讓人期待不已。
陳嘉卓很快給出解決辦法,“要是喜歡,明天我們出門早一點再坐一趟,或者過兩天帶你出海看落日。”
“出海?”薑好一下子來了精神,“是坐船嗎?”
“嗯,遊輪,但我不知道和坐巴士上看的效果是不是一樣的,要不然還是……”
“不用!”薑好很快做出選擇,“就出海看吧,我更喜歡看海上落日。”
兩人從起始站坐上巴士,這班車遊客少,他們順利選到了第二層的靠後位置。
夜風獵獵作響,剛開出去一站路,薑好就打了個噴嚏。
陳嘉卓將一直搭在手上的牛仔外套遞給她。
薑好套上,問他冷不冷。
陳嘉卓說不冷,他低著頭,在幫她挽長出一截的袖子,兩邊各折兩道後,他握住她的手,“我的手是熱的。”
手就這樣握著,沒鬆開過。
雖然沒看到落日,但夜景也同樣好看,巴士行駛到街市時車速降下來,路過一家正放著粵語歌的店鋪時,薑好聽到幾句熟悉的調。
開出那段街市後,薑好邊回憶,邊生疏地唱了一小句,她樂感好,沒有跑調,但每個字的發音都不準,還沒唱完,便看到陳嘉卓眸中的淡淡笑意。
薑好難為情的止住,“我好像聽過這首歌。”
“不許你注定一人。”陳嘉卓說。
“什麽?”她沒反應過來。
“歌名。”
薑好哦一聲,她猜到他應該會知道,因為這首歌還是從他車上聽來的。
“剛剛那兩句歌詞是什麽意思?”
陳嘉卓給她翻譯:“不許你注定一人,永遠共你去抱緊。”
“你會唱嗎?”她湊近。
他翹起唇角,知道她下一句要說什麽,“我唱的不好。”
薑好捏捏他的手,撒嬌道:“唱一點點嘛。”
陳嘉卓在她麵前好像缺失說“不”的能力,被她用乞求的目光看一會兒,勝過旁人的千言萬語。
於是,薑好便聽到他用低低沉沉的嗓音,唱完副歌部分。
短短幾句,她心動一次又一次。
最後一句唱完,陳嘉卓有些不好意思,抵上她額頭,低頭去親她,為自己討要獎勵。
映襯了其中一句歌詞。
[簡單的一吻,手心的抖震,示意我再不必孤單寄生。]
-
晚上坐完觀光巴士,他們又在附近逛了很久才回家。
陳嘉卓下午的話一語成讖,薑好真的失眠了。
但不僅是因為那杯鴛鴦奶茶,還因為她睡了一整個上午,和沒調回來的時差。
陳嘉卓早上起得早,現在已經是他平時睡覺的點,生物鍾準時,讓他睡意明顯,已經闔眼準備休息。
薑好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悄無聲息調整姿勢。
翻第二個身時,她猛然想到昨晚半夜醒來時身側好像是空無一人的。
她在一旁翻來覆去,陳嘉卓不可能感受不到。
伸手把她撈過來,他教她:“閉上眼睛,一會兒就睡著了。”
薑好按照他說的實踐,嚐試入睡,但失敗了。
她睡不著,總想找人說說話。
“陳嘉卓。”
“嗯?”他淡著聲回應,困倦感很重。
“你身上香香的。”
他還是閉著眼,但是笑了一下,胸腔微震。
薑好像隻小狗一樣聳聳鼻子,“好像是沐浴露的味道。”
“明天給你買……”他快要睡著,說話不經思考,幾乎是憑本能在回答她,敷衍中帶著笨拙。
“我要沐浴露幹嘛。”
安靜一會兒,薑好以為他徹底睡著,試探著再次開口:“嘉卓哥哥?”
這次,沒有再得到回應。
“真睡了啊。”薑好嘀咕一句,準備轉過身睡覺時,身後忽然響起一道極淡的歎息聲。
然後陳嘉卓翻身,將台燈打開了。
薑好忽然心虛地閉上眼,但為時已晚,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逼近,絲毫沒有打算放過她這個擾人清夢的罪魁禍首。
陳嘉卓話裏帶笑,“現在想睡覺了?”
薑好隻慫一秒,立刻睜眼:“沒有,我還是不困。”
他撐在她上方,“再叫一聲。”
“叫什麽?”她裝傻,嘴巴閉得死死的。
陳嘉卓捏她兩腮,“叫我。”
“陳嘉卓。”
他好整以暇地看她,幹脆不周旋了,直接壓下身去吻她。
仿佛下一秒就要到世界末日的吻法,叫薑好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到最後被來不及咽下的口津嗆到,她偏過臉咳個不停。
陳嘉卓坐起身靠在床背上,也把她抱起來,力道輕輕的給她拍了拍背。
溫柔得和剛剛的他好似是兩個人。
台燈光線昏昧柔和,薑好麵上緋紅,唇上水光瀲灩,心有餘悸的靠在他身上。
還沒緩過勁,陳嘉卓沒頭沒尾地問她一句:“你給我負責嗎?”
薑好的手被他牽住。
他甚至不關燈,一點也不羞於展現自己的一切。
到後來,他被她掌控著,想為她活,也想為她死。
……
結束後,陳嘉卓帶她去洗手。
薑好臉上的紅暈就沒褪下去過。
浴室裏沒放洗手液,陳嘉卓擠了一泵沐浴露代替。
他穿寬鬆的白T和睡褲,又換上冷靜的無欲無求的模樣,站在薑好身後,握著她的手洗得仔細,連指縫都沒漏掉。
洗幹淨之後,他牽起她的手放唇邊親一口,“辛苦了。”
薑好別扭地抽回手,“不用謝。”
陳嘉卓牽她出浴室,又從臥室出去。
“去哪裏?”薑好問。
“不是不困?找部電影看看。”
別墅的負一樓是休閑區,陳嘉卓買下這棟房子的時候就有,他很少用但保留下來了。
拐了幾個彎,進到放映廳。
裏麵有三排座椅,能坐十幾個人。
陳嘉卓選了個偏文藝風的愛情片,薑好問:“這個會不會有點無聊?”
他認可地點頭,“選個無聊的,看一會兒就睡著了。”
薑好笑出聲,“有道理。”
影片開始放映,高清的屏幕和音質極好的音響,讓無聊文藝片都提升了幾個檔次。
看到一半時,薑好已經能猜到後麵的大概劇情。
內容不出意外的俗套,是一個有情人各散天涯的故事。
大家族不食人間煙火的少爺不想繼承家業,偷偷跑到窮山僻壤當了名美術老師,女主是當地小鎮上的電子廠女工,是個會在菜市場為幾毛前的蔥斤斤計較,不折不扣的市井小民,兩人格格不入,他鄙夷她的小家子氣,她瞧不上他的假清高。
直到某天男主被混混圍堵打劫,女主路過,不計前嫌的救下他,這是故事的轉折點。
和尋常的愛情電影走向一樣,天差地別的他們從兩看相厭到抵死纏綿,並約好一起去一個更遠的北方小鎮定居,但在男主家人找來時,女主毫不猶豫地收下巨額支票,毀掉私奔的約定,並諷刺的點破他的異想天開和不知疾苦,兩人徹底決裂。
到這兒,故事進行了一大半。
薑好偏頭看身旁的陳嘉卓,他支著頭,臉上沒什麽帶有主觀情緒的表情,像在看紀錄片。
她分析劇情,“按照慣例來說,女主拿支票肯定另有隱情,可能是為了讓男主死心,回到正常生活。”
陳嘉卓點頭,雖然這類片子他看得少,但劇情不難猜。
繼續往下看,後續發展果然和薑好的猜測如出一轍。
更狗血的是,男主在多年後發現了女主離開的苦衷,去找她時才知道她一個人去了他們曾經約定的北方,卻在某個下班的夜晚碰上酒鬼,不幸遇害了。
雖然俗套,但女演員演技實在不錯,去世前走馬燈一般的回憶殺和漫天大雪,悲景襯悲情,還是讓薑好眼眶一紅,落下幾滴淚。
陳嘉卓轉頭時看見她滿臉淚痕,就知道多愁善感的小音樂家又難過了。
他給她擦眼淚,有些無奈的安慰:“不哭了,電影都是假的。”
“可我是真的傷心了。”薑好吸吸鼻子,悲觀地想起自己,“要是也有人拿支票叫我離開你怎麽辦?”
“那你收下,買點東西吃。”
薑好一下子笑了,眼睛一彎,又掉出幾顆金豆豆,“我說的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陳嘉卓換了張紙給她擦睫毛上掛著的淚珠,“但實際是,我不會讓那些人出現在你麵前。”
如果和他在一起會受傷,那他會比她更痛苦。
薑好睜大眼睛看他,半信半疑,想了想還是直接將這幾天的疑慮說出來,“你可以和我說說你停職的事情嗎?”
陳嘉卓抬眉,對她知道這件事有點意外,“何原說的?”
“不是。”她說:“我從手機上無意看到的。”
“停職是我主動提的。”他能猜到,薑好是在擔心他還沒有強大到能和整個家族抗衡。
她擔心他有一天會像電影中的那個男主角一樣,被迫在事業和愛情中做抉擇。
他思考一會兒該怎麽解釋,“你可以理解成提前避險,是好事,不用擔心我。”
薑好似懂非懂。
“相信我嗎?”
她不假思索地點頭。
“我們不會被任何人幹涉。”
陳嘉卓起身,將她打橫抱起來,“去睡覺?”
她說好。
折騰半宿,再回到臥室的**躺下確實比之前困了很多。
“你明早早點叫我起床好嗎,不然我時差調不回來。”
“嗯。”
“晚安。”薑好說。
陳嘉卓問她還難過嗎。
她搖搖頭,“好多了。”
他給她蓋上薄被,“晚安,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