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張方文不斷偏頭去看劉將也。

這位警察先生,毫無根據地就相信了小女孩那同樣毫無根據的話,然後就真的打算就這樣帶著小女孩就去找她媽媽。

沒有確認小女孩的身份,沒有向公安局匯報,沒有去想一個小孩子的話能不能信……隻是因為小女孩一句“我媽媽在那邊”,他就說“好的我們走”。

這麽自然,這麽率直……個鬼啊!

【這根本就是無腦了好吧!他根本沒有在思考啊!這樣的家夥是怎麽當上警察的!不!該說這樣的家夥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張方文在心裏大聲吐槽,但看向劉將也的時候……

那是一張多麽熱情滿滿的臉啊,為人民服務真的這麽快樂嗎?而且……很帥……

張方文有點看癡了,慢慢地,慢慢地……她總算辨認出劉將也臉上膚色不對的地方其實是一個鞋印……

【之前果然有人在我快撞到他的時候把他踢開了!】

……

兄弟你頭真鐵啊。

【該!】

【但為什麽呢?那個人為什麽這麽做?踢開這個警察之後呢?人呢?而且那個感覺沒錯的話……他是抓著我的腳把我當成一根棍子砸了這位警察吧……我居然沒事?】

因為對警察先生心懷愧疚……雖然是對方叫她“兄弟”在先。也因為對小女孩的事很在意,所以張方文還是跟上來了。

比硬著頭皮的程度再重一點。

作死不能半途而廢?

又起霧了。

“喂?”張方文叫了劉將也一聲。

“嗯?怎麽了?”劉將也回頭看向張方文。

“我確認一下你還活著沒有。”

“哈哈哈你說什麽呢別開玩笑了哈哈哈……”

【我可沒有開玩笑……】

隨著劉將也的大笑,騎在他脖子上的,雙腿已經融入了他背闊肌裏的小女孩,半眯著眼睛,搖搖晃晃地……

劉將也似乎是察覺了張方文的視線。

“噓,她睡了嗎?”劉將也問張方文,並用手指了指自己頭上。

小女孩抱著劉將也額頭的手也沒入進去了。

“嗯。”張方文還能說什麽呢?她隻能點頭啊。

“嗯,好,那我們快點走吧,最好在她醒來之前找到她媽媽,給她一個驚喜嘻嘻嘻……”

張方文……

張方文已經不確定自己做得事到底是對是錯了,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太被動,如果事情往一些不妙的方向發展的話她完全沒有周旋的餘地。

雖然現在也沒有。

“我不會害他的。”小女孩在劉將也頭上回頭往張方文這邊說。

“這位叔叔是個好人呢,我不會害他的。隻要他幫我到媽媽那裏去,我就會放開他了。”

“你幾歲。”張方文打斷了小女孩的話。“你真正的年齡,幾歲,還有你叫什麽。”

小女孩搖搖頭。

“我沒有名字,外麵的那些人,叫我尤思柳,我應該是叫尤思柳吧。我今年……媽媽說,等到明年春節,我就八歲了。八歲,就能上學了。”

【八歲……她完全看不出來是八歲的樣子,我還以為之後四五歲……不是“能上學”,而是八歲的小孩必須開始上學,國家強製執行的。】

九年義務教育製度。

因為親身經曆過,所以張方文知道。

張方文往前走兩步,去看劉將也的臉。

一臉呆滯。

“你現在是在幹什麽?”

“等一下,會有壞人來抓我,我要躲起來。但我躲起來的話,就不能動了,就不能去找媽媽。所以,我要躲到叔叔身上去。”

【你這不是已經在他身上……鬼上身?】

“叔叔沒事的,等我藏好了,叔叔就會醒過來了。”

“為什麽不到我身上來?”

“姐姐很厲害呢,我沒有辦法到姐姐身上去。而且姐姐太聰明了,我到姐姐身上,會被燒死的。”

……

張方文再看向劉將也。【吃了沒文化的虧了吧!堂堂警官!連我一個高中生都比不過!】

“你媽媽是誰?你怎麽和你媽媽走散的?你怎麽知道要到哪去找她?你……”

【你找到她之後,萬一她不要你,你要怎麽辦。】

“咯嘣。”張方文把最後一句話在牙齒間嚼碎了。

“媽媽死了。”

……

“不對,是我先死的。”

……

【不好意思信息量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總之先讓我調整一下心情。】

“爸爸總是打媽媽,還不給媽媽東西吃,媽媽生病了,媽媽在橋底下動不了。”

“媽媽教過我怎麽去撿吃的,我想,如果讓媽媽吃飽的話,媽媽就能好起來了吧。”

“那樣的話,媽媽就能把我們賣掉了呢。”

“嘚。”張方文的右腳尖踢到了左腳腳後跟一下。

“那個要買我們的叔叔說過的,他會把我養大,會把媽媽送到一個叫福利院的地方,以後就不用挨餓了,還有很軟很軟很軟的床,也不用怕下雨,也不用怕河裏漲水……”

……

“但是我死了。”

“那個麵包掛得太高了,我沒拿到它就摔下去了。”

“爸爸把我埋在河邊了,媽媽睜著眼睛一直看著我,看了好久。”

“後來媽媽吃了好多石頭,她說她要來找我呢。”

“但警察叔叔把媽媽帶走了。”

“後來……”

U46的表情開始變得扭曲。

霧裏開始出現寒霜。

“噓~”一路跟著過來的窮奇先生把食指豎在嘴前,輕輕吹氣。

劉將也輕輕打了個寒戰。

寒霜退卻。

“嗯?吸!後來,咳,後來怎麽了?”張方文等了好一會兒沒有等到後續,所以轉過頭來問。

話都說不流利了。

……

U46,或者說尤思柳,皺著眉頭想了半天。

“後來……後來……後來的事我想不起來了呢。”尤思柳傻嗬嗬地笑了。

快遞員先生搓搓手指,“後來你咬死了你爸……難得有實驗品往不同的方向發展一次,就不要再走那些看厭的老路了,而且那種不開心的事你還是忘掉好了。”

手指隱隱作痛,是之前指了倪澤仁的那根手指。

也是剛剛激發了一下劉將也力量的那根手指。

【反噬?有沒有搞錯?今天我才出手幾次啊!而且這都不算出手吧!居然使用過度了?】

接著他就想起之前對倪澤仁出手時的那個誇張至極的後果,心裏也就有了點底。

這邊張方文又問尤思柳:“那你媽媽,也變成像你這樣了嗎?你去找她,她還能‘見’你嗎?”

……

“我不知道,但我要去找到媽媽。以前,爸爸要丟掉我的時候,是媽媽留下的我,被爸爸用皮帶打都沒放手……我要去找媽媽,不管怎樣我都要去找媽媽,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媽媽會想我的。”

“媽媽和我說好了的,我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們要一直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