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況，夏維其實是無力的，上四海四個魔法種族裏，最為難纏的，當屬提亞馬特族。
迦樓羅族的攻擊直來直往，看得見，摸得著，隻怕不絢麗，隻怕不轟動。裏拜亞森族先冰封再有攻擊，傷害是循序漸進，很容易察覺到的。瑟倫族更不用說，隻有醫者仁心，斷無傷人之意。
但是，提亞馬特族的魔法，卻是悄無聲息，讓人無法防備的，當之無愧是千裏之外能取敵將性命的暗殺種族。
如果不是因為提亞馬特族的溫蒂尼靈力特殊，出現的幾率實在太低，出生之後能活下來的太少，即使活下來，修煉和成長太困難，那麽，上四海的霸主，絕不會是迦樓羅族。
據說，一位王族提亞馬特死去，他去世的地方方圓百裏，百年之內，寸草不生。
“這位是聖殿剛剛派到艾爾達的高級神官，桑切斯大人。”在羅德領主麵前，艾爾達城主和愛麗絲曼莎他們都十分恭敬，除了引見之外，不敢多說半句話。
在愛麗絲和曼莎眼中，夏維看到的隻有興奮，見到帕米爾行省的領主，又參加今天的城主府大宴，這兩個丫頭顯然是高興的，那些神官都是掩藏過靈力波動的，愛麗絲和曼莎自然無法察覺。
這邊桑切斯神官和羅德領主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夏維就被兩個小丫頭拉到了一邊。
“莉莉今天怎麽眼睛一直盯在伊希斯身上啊？嘻嘻，不會是有什麽好消息，沒有告訴我們吧？”
夏維感覺腦袋一震：“有嗎？我盯著伊希斯？”
愛麗絲重重拉了一下夏維的手：“還說沒有？剛剛讓你來這邊，你還又看了伊希斯一眼呢，唔……不過夏洛璐也在那邊，莉莉在看誰？”
曼莎笑著把目光在伊希斯和夏洛璐中間移動，突然認真地問夏維道：“你一定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我和愛麗絲幫你參考？”
夏維哭笑不得，眼睛的餘光換向和羅德領主交談的桑切斯神官，但在兩個丫頭的吵鬧之下，緊張感驟然消散，不由笑然作怒道：“別鬧了，也不看看什麽地方。”
曼莎吐了吐舌頭，用手捂著嘴，微微俯低身子：“那回薔薇山莊再說？對了，莉莉聞到沒，城主叔叔特意準備的慶典的酒哦，五十年的伯納曼呢，我剛剛才親手從酒窖裏麵拿出來打開的，很香吧？”
愛麗絲橫了曼莎一眼：“本來是叫我去拿的，你偏要搶著去，不過是最先聞了那酒香罷了，就得意成什麽樣了。”
曼莎哼哼一笑：“我就得意，五十年的伯納曼，平時城主叔叔可都不準人動的哦……”
夏維感覺渾身浮躁，她看著那位桑切斯神官結束了和羅德領主的對話，朝著伊希斯和夏洛璐那邊走去，手心都捏出了汗來。
暫時還沒有！
夏維的心尖一點點提起來，暫時還沒有感覺到有任何殺傷性魔法的吟唱前兆，她安慰自己，隻要有任何一個法師開始默誦，希倫和羅德領主，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察覺。
提亞馬特族本來就沒多少高階法師，叛軍裏就更不可能有高階職業者的存在了，這裏的神官很多都隻是溫蒂尼而已，隻有少數的幾個還算有點威脅，最需要人提防的，恐怕就是跟伊希斯說起了話的桑切斯神官了。
“莉莉，你是不是不喜歡伯納曼的酒啊？”看著夏維淡笑走神，愛麗絲伸出手在她麵前晃動著。
“是啊，莉莉。如果你覺得這酒不好，你喜歡什麽，我去給你拿，城主叔叔說了，今天酒窖隨便我拿……”
夏維苦然一笑，這種時候，她哪還聞得到什麽酒香，要說真有嗅覺，大概夏維唯一能聞到的，就是這空氣之中慢慢醞釀起來的血腥氣味了……
***
伯納曼，隻出產於瑪雅上四海的名酒，半透明的紅瑪瑙一般的顏色，芳香馥鬱，桑切斯的目光很快被吸引了過去，眼睛裏閃過一縷微微的厲芒，嘴角向上挑起，對伊希斯道：“伯爵少爺年少有才，蜜雅冕下派遣我前來艾爾達的時候多次問候，如果少爺不介意，請讓我代聖女與您碰杯，以慶九大海族和平共處，阿爾薩斯陛下盛世萬千。”
很多賓客不明情況，紛紛跟著桑切斯神官笑著朝伊希斯附和：“神官和伯爵少爺一定要先品嚐這伯納曼。”
伊希斯蒼白的臉上淡定地微笑著：“這是自然，請。”
夏維一聽，再顧不得跟愛麗絲和曼莎閑聊，小聲問曼莎道：“這酒除了你之外，沒有人再碰過了，對吧？”
曼莎愣了一下，點頭道：“打開之前隻有我和愛麗絲碰過，打開過之後連愛麗絲都沒碰過，怎麽了？”
“沒事。”
夏維對曼莎一笑，大步朝著放伯納曼的桌子那邊走了過去。
拿酒的是一個溫蒂尼，那些偽裝的神官本人可以對曼莎他們隱藏住靈力波動，但如果對酒釋放過法術，那麽酒的靈力波動誰都沒法遮掩，曼莎和愛麗絲肯定能發現。
而酒放在大廳裏打開之後，希倫和羅德領主在場，任何一丁點靈力的釋放都瞞不過他們的魔心意識，所以至此，酒是安全的。
夏維在桌邊將魔心意識催動到最為敏銳的地步，親手從酒瓶裏倒出兩杯酒，拿到桑切斯神官和伊希斯兩人麵前。
桑切斯神官盯著夏維，粉色的法袍昭示著她迦樓羅法師的尊貴身份，沒過多久他立刻就猜出了這女孩是誰來，金魚一般的眼睛眯起來笑道：“有勞莉薇娜小姐了，我感到很榮幸。”
說著，桑切斯的手朝著夏維左手的酒杯伸過來，準備將酒杯接過去，夏維盯著他手的方向，卻立刻笑著欠了欠身，將左手的酒杯遞給希倫，右手的酒杯遞給羅德領主，禮貌地退了一步道：“神官大人太抬舉莉莉了，莉莉既非貴族，又不是神職人員，自然沒有資格給大人您送酒，希倫大人，領主大人，請。”
桑切斯神官輕輕皺眉，隻見羅德領主將夏維原本拿在右手的酒杯給他遞了過去，他不得不接過，希倫同時也將自己手上的酒杯給了伊希斯。
夏維再次後退一步，對伊希斯道：“古籍記載為了鄭重的時刻，一定要碰杯作三響，伊希斯少爺……”
伊希斯輕微地怔了一瞬，突然看到夏維的笑容，腦袋裏想起來以前夏維跟他說過的她的家鄉，碰杯的來曆，立刻朝桑切斯舉起酒杯，叫道：“神官大人。”
杯碰三聲，琥珀紅的瓊漿輕輕濺起，頓時香氣四溢。
伊希斯看了一眼桑切斯的神色，毫不猶豫地喝了一口杯中美酒，再看桑切斯，竟是意態囫圇地一飲而盡，之後黑著臉轉身就推說有事，先行告辭。
***
“啊哈，終究還是沒機會動手。”夏洛璐一直旁觀，直到桑切斯神官消失在大廳門口，他才笑了起來，“我還想試試能不能控住提亞馬特族的毒係靈力，居然都不給我機會。”
夏維白了他一眼：“這麽大的計劃，不可能因為這麽一點不順利就放棄的。”
夏洛璐扁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知道啦，神官都還沒撤走，不是不動手，是因為還沒找到機會。”
希倫斜眉上挑：“不可能找到機會。”
伊希斯笑著對夏維低了低頭：“莉莉你太仔細了。酒和杯子都檢查過很多遍，不會有問題的。”
夏維點頭嗯了一聲：“我知道，隻是以防萬一罷了。隻有由我親手從同一個瓶子裏倒酒，把他想拿的那杯給你，再讓你們碰杯，我才放心。我沒有希倫和領主大人那樣強大的靈力，隻能做我自己能做的。”
“隨手一作就是這樣的心思縝密。”夏洛璐眯著眼睛微笑，聲音微微低了幾分道，“莉莉妹妹很適合去喬裝易容什麽的……肯定不會被人發現哈。”
夏維眨了眨眼睛一笑，喬裝易容這幾個字倒是讓她想到了和荊棘酒館的交易過程，不過，她沒把夏洛璐和荊棘酒館聯係起來就是了。
“平常伊希斯不會這樣碰杯的，是不是跟夏爾家的小姐說的古籍有關？”羅德領主的目光落在地上灑出的幾滴酒上，問道。
伊希斯對自己的父親的態度，恭敬卻陌生：“是的，在薔薇山莊的時候，莉莉說過她曾聽人說過，古籍記載大陸上有個民族特別聰明，所以打仗的時候會麵談判，使者之間都不相信對方，喝酒就要重重地碰杯，那樣可以互相將酒杯裏的酒灑出一點到對方的酒杯裏，這樣才放心。”
羅德領主哦地揚起眉毛：“夏爾家的小姐真的是見識廣，這倒是件有趣的事。”
夏維微笑地搖頭道：“不過是在路上閑逛聽老人說的罷了，無從考證，比不得伊希斯少爺所受到的正式教育。”
羅德領主輕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伊希斯，道：“或許是我的錯。伊希斯也已十六歲了，比起荊……嗯，比起同齡的夏洛璐少爺，甚至莉薇娜小姐，想法和舉止都要稚嫩很多。”
夏維看著如一朵清波蓮花般站在羅德領主身側的伊希斯，笑著搖了搖頭。
如果羅德領主真有個像夏洛璐這麽惹人頭疼的孩子，可能又要羨慕伊希斯的規行矩步，高貴優雅了吧？
至於自己，兩世為人，跟伊希斯更沒有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