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令人無法喘息的風暴帶來的壓力,在夏維看到斯特恩和利耶安的一刻豁然一鬆。

雜亂的心跳漸漸停息了下來,耳畔一片靜謐,顯得這處幽靜的領主府比以前更加地悄無聲息了,原本還在竹林裏嘰嘰喳喳的雀鳥都死在了剛才的毒雲和火龍之中,現在剩下的隻有無邊的寂靜和安寧。

肆虐的魔法雖然停止了,但造成的破壞並沒有隨之消失,被燒焦的草葉,烏黑的樹枝,紛紛掉落下來,發出一聲聲幹啞的聲響,正午的夜明珠重新灑下光芒,但在這片布滿屍體的草地上顯得尤其的無力。

這是夏維第一次見識到高階的魔法對抗的力量——殺戮和摧毀的力量。

利耶安和海倫很少在一起,海倫的戰鬥力算不上伴生魔寵裏比較強的,但協助利耶安處理政務,卻是無人能及。

看著夏洛璐漂亮的眼睛緊緊閉著,利耶安站在門口,麵無表情,斯特恩扶起夏維,輕聲道:“接到伊索米雅的消息我們就過來了,沒想到還是來遲。不過路上碰到了幾個拉米雅族的敗類,還不算救不了。”

那個被扔在夏維腳邊的少女笑著哼了一聲:“救?怎麽救?他失血這麽多,十個奈魅爾都無力回天,就算奈魅爾傾盡全力,我刀刃之上盛開的深淵曼陀羅,也足以囚禁他的靈魂,不可能脫離出來。”

希倫斜斜看了少女一眼:“這份合約你倒是完成的幹脆。”

少女一仰頭:“我們拉米雅族的雇傭軍,如果沒有這份決心,就接不到生意了。深淵曼陀羅將我和他的靈魂連成一線,我在他的身體裏已經殘留了鬥氣,就算一擊沒有殺死,在第三天,第六天,第九天,還會分別發動二次攻擊,足以要他性命!”

“難怪,”夏維咬著牙,“解除掉它!”

少女不屑地一哼,淡淡瞟了牆角的那個中年提亞馬特一眼:“你以為我們拉米雅族的絕技,會像提亞馬特族的垃圾法術一樣嗎?就算我死了,這種鬥氣的攻擊,也是不能被撤銷的。”

利耶安沉沉地往前麵走了兩步,手心裏騰起一團金色的火焰,他平靜地舉起手,從胸前虛劃而過,那手心中的金色火焰慢慢凝聚成了一把閃耀著火光的長劍,他也不說話,隻走到後麵被綁縛的兩個女孩麵前,像抓小雞一樣隨便抓了一個,刺的一聲燒灼的聲響,伴著一聲痛苦的尖叫響起……

夏維感覺整個身子一抖,不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不過十八歲的利耶安,所散發出的氣勢,總會讓夏維感覺到十分沉重。

這三個女孩都是拉米雅族的隱形刺客,夏維雖然這還是剛剛見到她們的真人,但並沒有什麽惡感,比起這些按照合約做事的雇傭軍,還是自願為人走狗的那個提亞馬特法師更讓她討厭。

利耶安的火焰長劍很慢,很慢地插進那個可憐的女孩的身體,因為沒有直接命中要害,所以盡管是火焰焚身,但那女孩一時還死不透,金色烈焰的溫度太高,流出的血根本還來不及撒到地上,就已經被炙烤得幹幹淨淨。

花一般年紀的女孩嬌弱的身體迅速地變得蒼白,剛剛還一臉趾高氣昂的少女,頓時神色變得十分驚恐,衝上去想要阻止利耶安:“迦樓羅的王子!殺人魔王!你不可以這樣做!這跟沙拉麗沒有關係,她還隻是個孩子,她沒有動過手……”

但是,希倫伸手攔住了少女往前衝去的腳步,冷冷地揚手一甩,將她摔到那個提亞馬特的旁邊,一絲鮮血從她白皙的手臂上流下來。

“是你妹妹吧。帕莉絲?”利耶安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安靜地瞟過在他的火焰中痛苦掙紮的女孩,反手一根光束劍出去,了結了這個女孩的性命,“你說,你們是雇傭軍,那麽就該有雇傭軍的自覺,不是嗎?”

那個被叫做帕莉絲的少女大哭出聲:“你這個魔鬼!利耶安,你知道她是誰!你知道我們是誰!拉米雅族不會放過你!”

利耶安淡然搖頭:“不,你錯了。是我不會放過你們。”

在利耶安帶了另外一個女孩和帕莉絲離開房間,去另外的房間問話的同時,斯特恩跟夏維和希倫說了事情的經過。

在王都的利耶安本來是要等到海皇祭結束,才回來到艾爾達來主持羅德領主的封王典禮,但是在一封邊境的報告上,發現深淵海的聖殿跟拉米雅族的雇傭軍有所來往,之後又得到法師塔的消息,邊境有不在記載中的鬥氣波動,所以立刻趕來艾爾達。

當時利耶安還沒有想到這邊真會出什麽事,但為了保險起見,他身上時刻帶著一種三品雕晶師製造的防身物品,名叫顯隱之塵,以斯特恩和利耶安的修為,足以察覺到身邊是否有異樣的鬥氣波動。

所以,在接到伊索米雅的消息趕來的路上,剛好就用顯隱之塵將這三個女孩抓了個正著。

“莉莉,去看看伊希斯好一點沒有,如果可以,你和他一起去看著利耶安吧。那孩子雖然表麵上沒說什麽,但心裏肯定被這邊的情況嚇壞了,”斯特恩一邊對夏維說著,一邊小心地往夏洛璐的身體裏溫送著靈力,“殺戰俘這種事,他從小到大就沒親手做過……”

希倫點了點頭:“那你快去吧,這邊我和斯特恩老師一起看著夏洛璐,不會讓他有事的。”

夏維嗯了一聲,趕快點頭,開門往旁邊的房間過去。

***

伊希斯見到夏維進來,秀美的眉毛輕輕往上揚了一下,扶著伊索米雅的手坐起來:“王子殿下和老師已經過來了?”

夏維緩緩點頭:“那邊的動靜你聽到了?沒事了,有殿下和老師在,我們是安全的。”

“嗯。再囂張的隱形刺客,也不敢在三個迦樓羅水準的法師麵前晃悠,隻她現身一秒鍾,就能被擊殺掉。不過……剛才那邊是怎麽了?”

夏維接過伊索米雅遞過來的水:“那些刺客不用囂張了。她們……已經被抓了,而且死了一個。隱形刺客的匕首上加持了深淵曼陀羅的法陣,夏洛璐靈魂被禁錮無法蘇醒,利耶安殿下正把另外兩個帶到別的房間,去問詢破除深淵曼陀羅法陣的方法了。”

伊索米雅重重提氣:“拉米雅族到底是什麽?聽起來跟我的名字真像……”

“是下五海的一個很特別的種族,這群人不信神,不信海皇,隻信自己,和自己手中的匕首,至於你……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好像確實跟這個種族有點關係,”伊希斯扶著妹妹再次坐起來了一些,“你應該聽說過,在瑪雅有一支單親傳承種族吧?”

“似乎是有……”伊索米雅回憶了一下,應聲道。夏維也不知道拉米雅族的來曆,跟伊索米雅一起聽著伊希斯的講述。

“拉米雅族就是那個單親傳承的種族,也是海洋裏俗稱的女兒國。父親有一個正室夫人,兩個側室,但你不是他們所生,這個你很小就知道了,但他們告訴你,你是一個侍妾的女兒,由我母親撫養長大,但其實……沒有人知道你的母親是誰,所以,他們想到了單親傳承的拉米雅族,給你取名叫伊索米雅,在古語裏的意思,是拉米雅的明珠。”

伊索米雅木然一驚,卻是忽略過了伊希斯對她身世的描述,隻是朝夏維問道:“不對……莉莉姐姐,既然那些拉米雅族的女孩,都是隱形刺客。殿下怎麽抓到她們的?”

“顯隱之塵。”伊希斯代夏維回答,“法師們上戰場之前身邊都會帶顯隱之塵,隻是身在迦樓羅族內部的法師們並沒有想到自己會碰上隱形刺客,所以我們都沒有帶……”

夏維舉起手心的一團火焰,輕聲道:“這說明我們現在,還是沒有弄明白自己的分量!以後這樣的危險,會一直伴隨我們。”

伊希斯淡雅的微笑浮在臉上,笑容之中卻帶了一份苦澀:“我明白。夏洛璐現在怎麽樣?”

“很不好。”夏維低下頭,“不過斯特恩老師說,如果你身體允許的話,先讓我們去看看利耶安殿下,因為這次你和夏洛璐同時出事,他可能有點承受不住……”

伊希斯咬了咬下唇:“可以,我們去。”

夏維幹澀地吐了口氣,扶起伊希斯往房間外走去,小聲伊希斯道:“為什麽要告訴她?”

伊希斯抬起頭:“我的妹妹很優秀,但她一直介意自己的出身。”

“所以?你騙她的?”夏維瞪大眼睛,靈力凝成一線,朝伊希斯問道。

伊希斯搖頭:“我為什麽要騙她?父親他們都認為,讓伊索米雅覺得自己是這領主府的人比較好,就算隻是一個侍妾所生的女兒,所以編了個故事。但是我覺得,她應該知道真相,她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她的出身,有著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夏維認同地點了一下頭,不過隨即又搖頭:“看樣子,伊索米雅並沒有把你的話聽進去。”

“不是,伊索米雅極少提到自己的庶出身份,對這個話題也不感興趣,但是,今天我說出來的這些,她絕對會去求證。”

“然後呢?”

伊希斯淡雅一笑:“哪有然後,我查了這麽多年都沒查出她的親生父母是誰,她又怎麽可能求證的到?”

夏維一愣,隨後明白過來伊希斯的意思,歎了聲,搖了搖頭。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到了利耶安審訊帕莉絲她們的房間門口。